纪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等纪凌吃完饭,拎着篮子走回家的。
借口身子乏,回屋躺下,她盯着床架上的雕花,怔怔出神。
她是不是撞邪了?
谁敢信?她遇寒发热,昏睡做的噩梦,竟然能影响现实?
纪茹微微眯起眼睛。
以前纪凌是要教她认字的,但她没心思学,好不容易把他们一大家子的名字认全,就撂挑子不干了。
而在那梦里,他们一家进了永安侯府后,除了纪凌被送去学堂读书,她也得跟着府上的姑娘们一同上课。
她十三岁了,没开过蒙,只能跟着六七岁的小丫头一起上课,没少被嘲笑。
不争馒头争口头,她便咬牙拼命学,两年时间虽然不说有多高的水平,但一般的读读写写是可以的了。
可以肯定了,那个梦不仅仅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不日便会有一辆马车来到库南镇,将他们一家四口,领向万丈深渊。
呼……
纪茹用力深吸一口气,憋住不吐,等胸口生痛了,才缓缓呼出来。
确定了,她反倒从混沌迷茫跳出来,陡然冷静,整个人都清明了。
首先,应该用纸笔将那梦写下来,一来便于梳理,二来也不怕忘。
其次,做点什么。
她不会天真的想逃,既然人家能在事隔三十年后找上门来,有所算计。
市井小民和京城权贵……胳膊怎么拧过大腿?
但,认命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梦是真实会发生的事,那就是老天爷在给她的警示,她占了先机……
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她不只要改命,还要复仇!那梦中,她和家人所遭受的一切,那些剜心的痛,她会如数奉还。
大夫人……永安侯府……纪汐月!
气运、女主、天选之女,便是一切的根源?
镇南将军府那又是怎样一池浑水?
纪汐月不想嫁,大夫人算计,镇南将军府也捏着鼻子不退亲。
这门亲事莫非是不可退的?亦或是两厢藏着什么猫腻?
分明可以弄死她,却留着她的命,将她困在后院,难道只是想看她看着亲人一个一个死去,让她煎熬而死,能成就纪汐月?
那在‘她’身死前,最后出现的,那个全天下都知其于新婚日被克死的贺之南呢?那又是怎么回事?!
纪茹闭了闭眼,疑团太多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答案都在京城,只要他们一家不出事,一切阴私污秽总会浮出水面的。
傍晚,纪凌下学回来,纪茹就跑去找他借笔墨,犹豫一下,多借一本千字文。
“姐,你没事吧?”纪凌下巴都掉了,狐疑的看他姐。
以前他主动教他姐认字,被嫌的像狗屎一样臭,他受了多少白眼啊?还挨过揍呢。
“你皮子痒吗?你姐我就不能学认字?”纪茹抬手就是一颗爆栗子,“赶紧找书,顺便再拿一套笔墨,我拿回去学,以前教过的我还记得,有不会的我圈出来,再找时间一起问你。”
这小子那是什么蠢眼神?
“哦。”纪凌感受到了来自他家姐姐血脉上的威压,麻溜的把书找出来,双手奉上。
纪茹接过书,轻轻拍了拍纪凌的头,走了。
纪凌:“……!”
他姐染风寒烧了三天,被烧得爱读书了?这是什么病症?
“姐,你别拍我的头……”反应过来,他扯着嗓子对外面大喊。
“哦。”已经走出去的纪茹毫不走心的应声。
“……”纪凌撇嘴,每次都这样。
那边,纪茹回屋后,把东西放在桌上,心跳莫名有些快。
翻开千字文时,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动作也小心翼翼的。
咕咚!
下意识的用力咽了口口水,又哑然失笑。
她借千字文是装样子,总不能说她做了个梦,在梦里被神仙点化,突然就能识文断字了吧?那搞不好会被当成妖魔鬼怪给烧了。
虽说装样子,她也还是花了点时间将千字文从头粗略翻一遍,才细细的回想那个梦,一点一点都记录下来。
这个过程……算是重温一遍所有的苦痛。
天色暗了,纪茹和纪凌都很自觉,没等刘春艳喊就各自从房间出来。
“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纪凌一抬眼,被纪茹的脸色吓一跳。
恰巧刘春燕从灶屋里端着菜出来,听到纪凌的话,忙不迭的跑过来。
脑门被温热粗糙的手掌覆住,纪茹摇头摆脱,“娘,我没事。”
“嗯,没发热,有哪里难受吗?”刘春艳担心的问。
纪茹依旧摇头,看着刘春艳,突然鼻头一酸。
“诶,怎么哭了?别哭,别哭,哪里不舒服你告诉娘……”
刘春艳见她红了眼眶,急忙哄她,不想一问,她反而落了泪珠,吓的扯着嗓子大喊,“老纪!当家的!你快来……”
纪刚下午去放牛,顺便砍了一担柴回来,这会儿正在屋后磨刀呢,一听到刘春艳喊他,提着刀就跑出来了。
“怎么了?茹丫头怎么哭了?”
“不知道啊,见她脸色不好,就过来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就这样了。”
刘春艳无辜的解释,心里却忍不住怀疑,难道自己先前脸色太凶了?
可,她家闺女也不是娇柔水做的丫头啊。
“茹丫头,哪里难受?爹带你去医馆瞧瞧?”纪刚努力放轻声音问纪茹。
纪茹摇了摇头,把眼泪憋回去,扯出一个笑,“爹,娘,我没事,我、我就是……风迷了眼。”
“当家的,你去医馆请大夫上门吧。”刘春艳推一下纪刚。
当她没被风迷过眼呢?
“咳!”纪茹发现,她娘一句话就能给她的眼泪打退,“其实,我是刚刚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梦……”
到嘴边的话感觉有点烫口,打个转又变了。
“梦到我去杀猪,结果猪没死,掀翻我跑了,刀都没抽出来,我追了一条街都没追上,大家都笑话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