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声落,四周死寂。
难不成……当初顾家亲女丢失另有隐情。
众人猜测纷纷,却不敢出声问,也就愈发抓心挠肺。视线齐齐停在世子周瑄身上。
准确来说,是他的腿上。
这些年,周瑄时常出门。
走路还短稳,以至于许多人都忘了,周瑄曾酗酒从高楼坠下,断了半条腿,血肉模糊。
当时太傅只是御史,周国公气没出撒,竟直接怪到顾傅居头上。
两家的恩怨在那时就有了。
但随着顾傅居平步青云后,也就不了了之了,竟不想……还有罅隙?
别人不敢问,可沈枝意敢啊。
她刚要张嘴。
虞听晚却快她一步:“周瑄的左腿不是都没了?我来前本以为他要么坐轮椅要么用拐杖,要么无颜见人,怎么走路同常人无异?”
“周国公府重金从苗疆那边请了人,给做了不知什么材料的假肢,每晚睡前都要拆卸下来洗一洗。”
“我记得刚开始佩戴时,他有些不适应,却死要面子走出去,试图表示他没有残缺。”
“许是没穿戴严实,走在路上,腿掉了。”
虞听晚:……
难以想象画面有多美。
沈枝意:“他也摔了一跤,委实狼狈,捂着脸厉声让小厮火急火燎把他背回去。”
虞听晚:“腿呢?”
倒是带上啊!
沈枝意:“忘了,就丢在街上。愣是没人敢捡。”
若是丢玉佩丢荷包,送过去兴许还能结善缘。
可偏偏是假肢。
谁敢触这个霉头?
“最后是萧怀言捡的。”
虞听晚:……
都不用沈枝意说了,檀绛笑眯眯道。
“那腿不像腿,细的跟骨头一样,形状很是古怪。萧世子故做不知是什么是谁的。”
“也怪缺德,直言这兴许是个宝贝,转头送去拍卖行了。”
虞听晚:……
她错过了多少精彩的场面啊!!!
虞听晚坐直身子:“拍卖行里头有鉴别宝物的行家,便是辨不出那是什么,但也不会收。”
“收了。”
檀绛:“夫人不知道,那拍卖行是将军名下的。”
总能行个方便。
虞听晚:……
檀绛:“将军一贯好意,特地让人送回了周国公府。只是……”
虞听晚催促:“你说。”
“只是那拍卖行在上京东侧,这周国公府又在上京西侧,距离太远,上京街头又无法策马疾行,底下的人扛着腿一路送过去就是好几个时辰。”
虞听晚:……
这和周瑄脱了衣裳狂奔被看光区别不大。
“不过……周瑄很是不领情,好没道理恼羞成怒,让咱们的人滚。”
“咱们的人没法,见他真不收,小心翼翼赔罪,又一路扛回了拍卖行。”
虞听晚:……
“照理来说,那腿应该扔了的,可将军心善!知晓这腿制作不易,价格不菲,又念着这天底下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的可怜人,就有意送人。”
“消息一放出去,拍卖行外挤了不少人,千恩万谢都抢着要。”
“将军却没领功劳,说要谢周国公世子,他不过是借花献佛。”
虞听晚:……
谁的心眼有他多啊!
萧怀言就差把故意两个字写脸上,直接恶心周瑄。
魏昭倒好,坐着恶心人的事,却得了美名。
“那周瑄现在用的……”
“回夫人,是后头重新做的。”
“耗时足足一年,属下没见过,但听说格外逼真。”
虞听晚:……
那她来都来了,就要见一见了。
这边,周瑄最恨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提醒他就是个残废。
别看他平时走路和常人无异,可他不能跑,不能跳,不能骑马,打马球蹴鞠。
他想到这里,就受不了。正欲气急败坏,却被周国公按住了手。
“都是当父亲的人了,该稳重些。”
周国公心下也有过慌乱。
毕竟那些恶是他所为。
圣上登基,他这个岳丈封为国公,怎不春风得意?
他当时就是仗势欺人。
可谁能想到一个穷苦出身的顾傅居,十几年后能爬到这个位置。
从这本该死在火灾的虞听晚现身上京,他就慌了。
尤其顾傅居身边被他买通的亲信的人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书房。
他那时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也一直在想对策。
可顾傅居却没有再寻上门来。
他……也就生了侥幸心理。
哪里想到顾傅居这般沉得出气,原来在这里等着!
他甚至猜不出,顾傅居下一步会做什么。
可是他承受得起的?
“这……”
他面上不见慌意:“傅居说的这什么话,我不知。”
他抵死不认:“只怕其中有误会,眼下到底是我孙女的满月宴,不如回头咱们私下慢慢……”
顾傅居冷笑一声,半点不愿同周国公废话,扶着嘉善在女席坐下,这才去了对面男席。
他一去,那边的官员和世家子弟纷纷让座。
眼瞅着局面即将跌入冰窖。
“老爷!夫人!”
只见周国公府的管家从远处快步而来,面上的喜色如何也藏不住。
“宫里来人了。”
周国公一听这话,倏然有了底气。
对啊。
他的孙子,如今可挂在了先太子名下。
日后要是成了皇帝,整个天下都是周家的,顾傅居算什么!
周国公腰板也直了:“快请进来。”
很快,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入内。
嬷嬷朝周国公夫妇请安,道明来意。
“娘娘宫中事务忙,脱不开身,却也记挂家中。特地让老奴过来跑一趟,将一早备的礼送来。”
周国公看向周瑄:“你媳妇怎么还没抱着孩子过来。快去催一催。”
嬷嬷却极好说话:“不急。世子代收也是一样的。”
她手里抱着匣盒,打开。
“这是给府上小主子备的长命锁,原先是太子生前佩戴的,如今赠于小主子,盼她福泽深厚。”
这可是大手笔。
在场的人艳羡不已,便是沈枝意也伸脖子去探。
可她发现边上虞听晚反应平平。
沈枝意:“你不知道这长命锁来历吗?这可是先帝所赐,上头还有字,是先帝亲手所刻!”
虞听晚:“哦。”
她没有兴趣。
沈枝意:“就哦?”
虞听晚察觉前头的嘉善在看自己,迟疑一瞬只浅浅笑了笑,以做招呼。
再多的,就没了。
可饶是这般,嘉善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欢喜。
虞听晚这才回道:“世人将帝王视为神明尊之重之,可见夸大其词了。”
还什么长命锁。
“那太子照样短命。”
沈枝意:……
你要么不说话,要么敷衍,要么就是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