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施针的动作微滞,鸦黑长睫半垂,目光刚好落在裴玄夜壁垒分明的腹肌,以及线条流畅的人鱼线。
清冷眸光从上面几道狰狞伤疤划过,苏绾若无其事别开视线,淡道:“本来也没多好看。”
裴玄夜瞬间急了起来:“一定是这些疤痕太丑陋,所以阿绾才会觉得难看!”
“阿绾这里有没有祛疤的药膏?只要把这些疤痕去掉,就一定不会这么难看了!”
他说着,直接倾身去翻苏绾放在床头的药箱。
苏绾忙按住他,冷声斥责:“你要是嫌命长就自己去跳河,别浪费我的时间!”
他都快被银针扎成刺猬了,竟然还敢乱动。
裴玄夜被苏绾训斥,立马老实下来。
“我不动了,阿绾别生气。”
刚才一时情急,苏绾手心恰好按在裴玄夜平直的锁骨上,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将手收回。
裴玄夜见苏绾这么嫌弃他,心情更加沮丧。
他虽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外表,但也一直自信各方面都出类拔萃。
没想到也有被嫌弃的一天……
施针结束后,苏绾将银针收进医箱准备离开,裴玄夜忽然轻轻拽住她的衣角。
可怜兮兮道:“阿绾,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不能,放手。”苏绾十分冷漠。
裴玄夜不敢惹她生气,只好乖乖将手松开,又小心翼翼地问:“阿绾,我明天能去看看安安吗?”
苏绾蹙眉,目光审视地看着他。
裴玄夜轻声解释:“安安出生的时候我不在你们身边,现在安安这么大了,我还没好好抱过他。阿绾放心,我保证不会乱说话!”
苏绾沉默下来。
就在裴玄夜以为她不会同意时,苏绾终于开口:“你如果只是想见安安,我不会反对。”
“但是,”苏绾冷冰冰地威胁:“如果你想将安安从我身边抢走,我一定毒死你。”
裴玄夜听了这话非但不害怕,反而勾起唇角:“好,我这条命都是阿绾的,阿绾什么想要,随时拿去。”
苏绾不再搭理他,拿起医箱转身离开。
*
第二天,裴玄夜送苏绾去了医馆后,抽空回了趟沈府。
经过小花园时,刚好看到安安在花园拔草喂兔子。
安安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虎头虎脑憨态可掬。
裴玄夜心头一热,迈开步伐走过去。
安安身边除了奶娘,还多了两位嬷嬷,几人见到裴玄夜,连忙向他行礼。
裴玄夜微微颔首,冲远处抬了下手指,沧冥连忙拿着一个包裹过来。
包裹里有布老虎、拨浪鼓、风筝和七巧板等小孩子喜欢玩的玩具,都是世子昨晚吩咐沧冥出去买的。
其实沧冥昨日就看到苏绾了,他当时还以为自己最近练功练得走火入魔。
要不然,他怎么会看到活着的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冷着脸在前面走,他家世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他也想跟过去的时候,却被世子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裴玄夜半跪在安安面前,拿着一只布老虎,哑着嗓子道:“安安。”
安安回过头,乖巧软糯地喊了一声:“叔叔~~”
这声“叔叔”让裴玄夜喉头一哽,很快又让他眼眶发烫。
他从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他和阿绾的孩子。
他把布老虎拿到安安面前,有些紧张地问:“安安,喜欢这些吗?”
嬷嬷客气道:“多谢裴公子,这些东西小少爷都已经有了。”
安安看了布老虎一眼,果然没有去拿,奶声奶气道:“安安不要~”
裴玄夜垂下手,心中有些失落,他实在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安安出生的时候,他就没有陪在身边,现在连安安喜欢什么,他都不知道。
奶娘笑着道:“裴公子也觉得我们小少爷可爱吧?”
裴玄夜点头,哑声道:“我从来没见过比安安更可爱的孩子。”
奶娘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骄傲:“可不是嘛!别说公子了,我也带过好几个孩子,就没有比安安小少爷更乖巧可爱的。”
奶娘虽是苏绾花钱雇来的,但她是真心疼爱安安。
安安小少爷是这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谁见了不喜欢?
“小少爷冰雪聪明又乖巧有礼貌,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看到什么都哭闹争抢。”
裴玄夜看着安安的目光满是温柔,“安安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小少爷刚出生那会儿也特别可爱……”说起安安,奶娘滔滔不绝停不下嘴:“不过裴公子别看小少爷现在乖巧,苏大夫生孩子的时候,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呢。”
“那个时候苏大夫还没回到沈府,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怀着身孕,身上却没有多少肉,真是我看了都心疼。”
奶娘感叹:“也不知道小少爷的爹怎么那么狠心。”
裴玄夜眼眶泛红,哑声道:“那人确实该死。”
他根本不敢想,前年那个寒冷的冬天,阿绾怀着孩子在外奔波,路上吃了多少苦。
他调整好情绪,看着安安柔声道:“安安喜欢什么?”
安安毫不犹豫:“喜欢兔兔!”
安安说完,继续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喂两只小兔子吃草。
*
次日。
裴玄夜照常送苏绾去医馆,站在外面当门神。
奈何天公不作美,午后突然下起雨。
橘红看了眼门外,小声道:“苏大夫,那位裴公子还在外面站着呢。”
“不必理会。”苏绾头也不抬。
裴玄夜又不是傻子,明明可以找地方避雨,他偏偏就是站在门外淋雨,仿佛吃准了她会心软。
她才不会上当。
本以为只是阵雨,没想到这场雨越下越大,半下午的时候电闪雷鸣,外头天色阴沉,医馆内也是光线昏暗。
医馆没客人,橘红坐在柜台后算账,她起身点燃烛火,又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大雨滂沱,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那位裴公子还站在雨里。
橘红语气担忧:“苏大夫,你说他要是病了怎么办?”
苏绾刚想说,病了也是自找的。
橘红拨着算盘,接着道:“这位裴公子找您看诊这么久,也不见给银子,回头病了,咱们还得再倒贴一副驱寒的汤药给他,真是赔本买卖。难怪姓‘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