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夜喉头堵得厉害,反复道歉:“阿绾,我错了,你曾经受的伤害,我都会慢慢弥补……”
“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苏绾叹了口气:“我不想我的家人知道我有过那么一段不堪的经历。如果你真觉得亏欠,就不要让他们知道,我曾经……只是你的通房。”
“通房”两个字,像一把穿过岁月的回旋镖,狠狠扎在裴玄夜心头!
他很想回到过去,回到苏绾进京那天,把当时说出“通房”两个字的混账痛打一顿!
“阿绾,我……”
裴玄夜薄唇发颤,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
可是他又有什么好辩解的?
难道阿绾冤枉他了吗?
不,没有。
从一开始,他强迫苏绾为他解毒,定下三月之约,可是渐渐的,他被苏绾吸引,越来越喜欢她,出尔反尔不愿意放她走。
然后他找来宁葵帮忙诓骗苏绾,利用苏绾的愧疚和心软,将她留在身边。
后来苏绾知道了真相,想跟杜文元离开京城,他醋意大发之下软禁了她,甚至几次强迫她……
裴玄夜忽然意识到,原来之前那些在他眼里充满甜蜜快乐的时光,对苏绾来说,竟然全是煎熬和折磨!
她在他身边,受尽委屈。
他简直……罪该万死!
他竟然还觉得,只要向苏绾认错,就能得到她的原谅……
真是痴心妄想!
苏绾转身看着窗外,“裴玄夜,看在我又救你一次的份儿上,你放过我吧。等你解完毒,就离开这里,我们以后,不必再见面了。”
“不……阿绾,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会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
裴玄夜上前一步,紧紧抱住苏绾,声音低哑哽咽,几乎是在哀求:“阿绾……别不要我。”
一道冰凉的水痕,从苏绾颈间划过……
她睫羽颤了颤,狠心掰开裴玄夜扣在她腰间的手指,转身看着他,“但是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全怪你,但我受到的那些伤害,也确确实实是你带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现在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人,每天过得都很幸福,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快乐。”
裴玄夜目光中满是祈求:“可是阿绾,我也能做你的家人啊。”
“还有安安,安安是我们的孩子,我发誓,我以后会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你和安安,我会好好照顾你们,不让你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阿绾,过去的事情全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外头已经天光大亮,再纠缠下去,沈府的人都会发现裴玄夜在她这里。
苏绾避开他的目光,“裴玄夜,你不要再逼我。”
“否则,我会马上带着安安,消失在你面前!”
裴玄夜瞳孔巨震,双手无力地垂下。
“阿绾别生气,我……我这就出去。”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裴玄夜离开后,苏绾疲惫地坐在妆台前,慢慢将脸上的易容卸掉。
裴玄夜已经认出她了,继续伪装也没什么意义。
出门的时候,橘红见苏绾今日没易容也没戴幕篱,还以为她忘了,赶紧出言提醒。
苏绾勉强牵了下唇角:“以后不用那么麻烦了。”
橘红不明所以,但是苏大夫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裴玄夜离开房间后,并没有走远。
他不敢逼苏绾太紧,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不见她。
看着苏绾走出院子,露出原本的容貌,裴玄夜才终于明白,原来苏绾为了远离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易容,怪不得连声音都变了。
她究竟有多讨厌他?
可是既然这么讨厌他,为什么还要救他?
干脆让他死掉,岂不是一了百了?
阿绾总是如此心软……让他如何放得下?
*
走出沈府大门不远。
橘红小声道:“苏大夫,那位裴公子好像一直跟着咱们呢。”
苏绾轻轻点头,她早就发现了。
还好,裴玄夜只是远远跟着,没有继续纠缠,只要他别太过分,爱跟就跟吧。
裴玄夜不过是乍然发现她还活着,觉得稀奇罢了,等过几天他腻了,觉得没什么意思,自然会放手离开。
就算战事平息之后他不用再上战场,也会回京做他位高权重的世子,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小小的玉鹤县。
……
苏绾在医馆为病人看诊,裴玄夜就像门神一般守在门口。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虽然苏绾的话将他一颗心刺得鲜血淋漓,但也终于让他确认,他不是在做梦。
他的阿绾没有死,就在离他一墙之隔的距离。
还有安安,他和阿绾的孩子!
他现在非常后悔,之前安安让他抱,他为什么不马上将安安抱起来?
他明明那么喜欢安安。
路过的行人看到济安坊门口站着一位年轻公子,俊朗挺拔气质矜贵,就是好像脑子不太好,一会儿拧眉叹息,一会儿扬唇傻笑……
行人纷纷摇头,这位公子估计也是来找苏大夫看病的。
年纪轻轻就得了脑疾,真是令人惋惜。
*
苏绾一天没理裴玄夜,但是到了晚上,还是要继续给他施针解毒,不然前功尽弃,她这段时间就白忙了。
虽然他们之间的恩怨早已说不清楚,但她并不想真的让裴玄夜去死。
苏绾尽量忽视裴玄夜,把他想象成一块儿能动的木头。
但裴玄夜的目光过于灼热,苏绾被他看得快要冒烟儿。
她忍无可忍,没好气道:“把脸转过去,不准看我。”
“哦,好。”裴玄夜恋恋不舍地转过头,可是没一会儿,又忍不住转了回来,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绾。
苏绾不再理他,将银针稳稳刺入穴位。
裴玄夜的目光跟随着苏绾白皙纤细的手指,落在自己伤痕遍布的身躯上。
之前他从未在意过这些伤,现在却觉得这些伤痕十分碍眼。
裴玄夜忍不住担心起来,这些伤疤如此狰狞丑陋,会不会吓到苏绾?
裴玄夜清了清嗓子,小心谨慎地问:“阿绾,我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