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锦强行平复自己内心的恐慌,冷眼看着二少爷的所作所为。
天色阴冷的有些恐怖了,果然,一个打着水的小厮路过,看见了这一幕,惊得水桶直接落在地上。
发出的巨响很快惊动了府上的人,越来越多话事人赶往现场。
其他姨娘的漠视,老爷暴怒后忽的平静的神色,下人们的指指点点……
所有人都逮着她不放,唯独没有人追究另一个人是谁。
秀锦才恍然,原来包围她不得远离的黑雾就是从这些人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一种称做恶意的东西。
直到四五个小厮压住她,秀锦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惊惧。
会死的,会死的!
一切都太真实了!
她方才还不死心地喊了一声大姨太,却只得到她捂着眼睛偏过头去的画面。
就像是看她一眼就要脏了眼睛似的。
秀锦被拖走了。
两个强壮的男人拉着脚在地上一路拖行,那井口太小,小到翻身都不行。
一股寒气直冲脑门,秀锦怕了,她哭着哀求两人放过她。
两人却始终没有说话,一个劲地塞她,从头开始,秀锦张开双手本能抵挡,小厮一只脚狠狠踩在她的手上。
秀锦吃痛,下意识地一缩,就此再也看不见月光。
又是第一次做梦的深水池,寒凉刺骨,漫过她的口鼻。
长久的倒立迫使脑内充血,鼻子和耳朵都漫出血来,和井水混合在一起。
秀锦感受到她的身体一点点肿胀,深入灵魂的寒气还在不断侵蚀着,很快,花园的小潭被污染了。
她的眼睛无处不在,这一天,一对年轻的男女嬉戏着从桥上走过。
秀锦飘在潭面上,清晰地看见和自己有着一样脸庞的女孩依偎在三少爷的怀里。
“滚出我的身体!”秀锦愤怒又害怕,驱使着自己向桥边去。
“秀秀,你瞧这大胖锦鲤,养的真好……”三少爷笑着抛下一颗石子,整个梦境随着水波纹动荡起来。
在醒来的那一瞬间,秀锦看到了顶着她的脸的东西朝她诡异地笑了笑,没有眼白的瞳仁深情的盯着三少爷。
这一次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秀锦惊恐地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想要叫翠儿,却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呛了水一般,一说话就咳嗽。
她看了看墙边的座钟,正是子时!
传说中,阴阳两界的界限最为模糊的时候。
秀锦蜷缩着身体,将被子拢到自己身上,低声呜咽:“姨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呜呜念安……我好怕……”
泪水也是冰冷的,划过脸颊让秀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想要拿床边的帕子擦一擦,整个人却猛地呆住。
随即从心底涌起的巨大恐惧几乎要把她淹没。
今晚的月光亮得晃眼,窗牖苍白如纸,一道分明的黑影直挺挺地站在门前。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别找我……!”
奇迹的是,看见黑影后,秀锦的嗓子突然正常了,她可无论怎么大喊,都没有人出来查看。
“吱呀——”
老旧的房门无风自动,月光争先恐后地涌进黑暗的厢房,露出黑影原本的模样。
“啊——!!”
四姨太全身呈青紫色,手脚皮肤被浸泡地起皱、发白。
暗红色的尸斑分布在它的头面部、颈部,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湿哒哒地往下滴水,口鼻不断涌出血红的蕈状泡沫。
它趴在地上,痉挛的四肢爬行着,在干净的青砖上留下一大片水痕。
一点点靠近表小姐,像之前很多次梦境一样。
可这一次,它成功了。
另一边,大姨太终于带着请来的道长连夜赶路回到了自家门楼前,还没来得及顺一口气,就听道长凝重地说道:“晚了一步。”
大姨太当场跪倒在院前,泣不成声:“婉清,我知道你死的冤,可也不能报复无辜的人啊……”
说完,晕倒在地上。
——
唐念安身上还穿着制服,来不及换下就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赶。
一俊俏小伙一身军装抱着一小筐蓼花糖的画面可不常见,一路上引得很多街边的行人注视。
快点,再快点——秀秀一定没想到吧?说好的三个月,战事一个月就打完了。
要不是为了买蓼花糖,他还能再早几天回来。
他兴奋地抱着箩筐,一只手盖在上方防止掉出来,几乎没有停留全程跑到自家的门口。
踏入家门,院子里的寂静却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满心的热忱。
唐念安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绽放就僵住了。
白色的布幔垂落,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布幔上挂着黑色的绸带,打成的蝴蝶结在一片素白之中显得格外肃穆。
眼睛在院子里快速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这时,家中的老仆迎了出来,老仆的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他。
唐念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她在哪儿?”
老仆嗫嚅着,欲言又止。
他一把抓住老仆的肩膀,手上的劲道不自觉地加重,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惶恐,大声吼道:“说啊!”
老仆带着哭腔说出那个噩耗时,他先是一愣,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后,那筐糖从他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蓼花糖散落一地。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像是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缓缓地走向堂屋,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脚步拖沓而沉重。
进了堂屋,看到桌上爱人的遗物,他的手慢慢地伸了过去,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住,手指不停地抖动着。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那声音从胸腔深处传出,逐渐变成了悲恸的号啕大哭。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和那些散落的蓼花糖混在一起。
这时,打更人举起手中的梆子,“梆梆” 两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紧接着,老人扯着嗓子:“天干 —— 物燥,小心 —— 火烛!戌时已至,平安无事!””
沙哑的回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各家各户纷纷响起落锁的声音,伴着几声犬吠,猩红色的幕布缓缓落下。
夜晚,又多了一个为情所伤的痴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