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月再一次回到徐府,物是人非,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管家一如既往,迎上前来,见自家老爷下了马车,转过身,竟是从马车上迎下了二姑娘,十分不解。
再看后头那辆马车,许氏和徐瑶夜下来时,两个人的神色都异常难看,瞧了管家一眼,冷哼一声,一言不发便进了府。
管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快步跟在徐御史身后。
徐御史见许氏和徐瑶夜往自己院子走去,拂了拂袖,也没有多言。
他转头看向管家:“你现在去准备两个院子,一个院子要明亮,要大。白日里晒得到阳光,夜里又能瞧见月色。”
管家点了点头,心里还在不解,就听徐御史说道:“二姑娘要在这院子里住上几日,你且去准备好东西,全都要最好的,绝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管家跟在徐御史身边已久,自然听得出他何时虚张声势,何时说的是真话。
虽然不理解怎么二姑娘出嫁一趟没嫁成,回来反倒翻了身。
但管家一向是会看眼色,拜高踩低的主,听明白了徐御史的语气,再转头看向徐望月的眼神,全然变了。
“二姑娘请放心,老奴定然将您的院子打理得干干净净。”
见他如此谄媚的笑容,徐望月轻撩了撩眼皮,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管家是个什么德性,她早就知道。
另一个院子不用说,自然是为新晋的墨姨娘准备的。
新的院子没有准备好,徐望月便先回了自己院子。
这院子虽然什么都不好,却充满了她与小娘之间的回忆。
徐望月其实是愿意继续住这院子的,只是徐御史既然非要表现出他的父爱,她甚至不愿和他多话。
长姐被休,父亲如此待她,也让徐望月彻底看清了他的嘴脸。
徐望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不过片刻管家便来了。
他殷勤至极地笑着:“二姑娘,咱们去新院子瞧瞧?”
御史府的下人也不是吃素的,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听说,大姑娘收了封休书,他们家二姑娘倒是要嫁去侯府做世子夫人了。
峰回路转,世事多变,如今这御史府里的下人,个个都抢着要来二姑娘院子里伺候,只希望能跟着姑娘嫁去侯府。
原本风光无限的碧玉,五福嬷嬷,倒沦落成了这府里到处被人嫌弃的下人。
新院子果然很大,瞧着这里的日照,满院子的花,比徐瑶夜的院子还要更大更美。
管家指了指院子边上:“老爷已经派人去把红玉姑娘接了回来,此刻正在里头呢。”
刚才在马车上,徐望月只开口对徐御史说了一事,便是让他派人去接了红玉回来。
当时那个轿夫又那么长的木棍重重地砸了下去,红玉头上不断地渗出鲜血。
徐望月实在是怕极了,生怕红玉出事。
幸亏裴长意留下的小厮得力,立马为红玉请了大夫诊治,说是没有大事,徐望月才安下心来。
原本徐望月是想让侯府小厮直接将红玉送回来,裴长意却提点她,让徐御史派人来接。
唯有让徐府直接派人将红玉接回去,才能够许氏知道,眼下连徐望月的一个丫鬟都比她们母女来的重要。
徐望月知道现在自己在徐御史眼里很重要,没却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她顾不上管家,快步往屋子里走。
见红玉头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半靠在床边,脸色煞白,没什么精神地望向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中都蕴含着泪水。
红玉挣扎着要起身:“二姑娘……”
徐望月快走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头:“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她在她身旁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气有些哽咽。
今日红玉拼了命地救她,当真是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若非那小厮来得及时,红玉怕是要让那些轿夫打死……
徐望月的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来:“你为什么这么傻?”
红玉见徐望月哭起来,手忙脚乱地伸手要为她擦眼泪:“二姑娘你哭什么?我都听说了,这是大好事,你和世子爷总算能在一起了,红玉真为你们高兴。”
见二姑娘越哭越伤心,脸上的妆都花了,红玉慌极了:“二姑娘今日是大好的日子,你不要再哭了,红玉只是个丫鬟……”
“你不是。”徐望月止了哭声,轻轻吸了吸鼻子:“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说自己是丫鬟,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从此以后,也不准再做这样的傻事,你的命也是命,怎么能为了我去死呢?”
红玉见徐望月这么严肃地对自己说,也不好再反驳,点了点头:“好好好,姑娘放心,以后我陪着姑娘嫁去侯府,吃香的喝辣的,再也没有人会欺负我们两个。”
“将来我在侯府里耀武扬威,仗势欺人,姑娘也要替我撑腰。”
她这话惹得徐望月笑出声来:“就你这小丫头,还学会耀武扬威了?”
管家一直站在门外,见二姑娘破涕为笑,这才敢开口说道:“二姑娘,老爷说你这里若是安顿好了,便去他那里见一见他。”
红玉见管家说话如此谦卑,面上永远带着笑意,心里不由得有些意外。
徐望月冲她微微眨了眨眼,轻声说道:“我去一趟,你就在屋子里休息,我让管家给你送饭来。”
“二姑娘放心,送来了,早就安排好了,绝不会饿着红玉姑娘。”管家笑着将一个食盒放到桌上。
红玉调皮地冲着徐望月吐了吐舌头,抬高声音说道:“难怪从前府里的姐姐们都说,一定要跟一个得宠的主子。”
“今日红玉,也成了红玉姑娘。”
听出她话语间的嘲讽,管家置若罔闻,陪着笑脸,引徐望月往徐御史书房走去。
他一路走,一路不忘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老奴从前就看二姑娘钟灵毓秀,果然二姑娘非池中之物……”
他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在徐望月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徐望月神色漠然,听他说了一路,也未做任何反应。
到了徐御史书房外头,徐望月顿了顿脚步,冷眼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噤声,尴尬地笑了笑:“二姑娘,您请进吧,我就在外头等着你。”
徐望月没有再理会他,抬步便进了徐御史的书房。
她在这府里住了这么多年,徐御史从未说过要见她,更别提是让她来这徐府重地书房。
徐望月上一回来这里,还是为了找徐家军需案的证据。
徐御史正在桌案边上,不知在写着些什么,瞧见徐望月走进来,满脸笑意地放下手中玉竹笔:“月儿你来了,快到为父这里来。”
徐望月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走到徐御史面前:“父亲找女儿,这是有何事?”
徐御史将桌上的纸递到徐望月面前,突然又意识到,他好像没教过这个女儿认字。
他有些尴尬地将纸挪开,笑着说道:“明日侯府便要派人来送聘礼,为父想了又想,还是打算让你归入许氏名下。”
“虽然对你小娘不太公平,可如此一来你便有了嫡女身份,将来嫁到侯府,他们也不敢小看了你。”
“父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徐望月看着他一副慈父模样,心中不断冷笑,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他从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嫡女,他想要的不过是让裴长意娶他的另一个嫡女。
徐望月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只有一个娘亲,许氏不配。
可她并没有反驳,根本无需她来反驳。
徐御史实在不太了解他相濡以沫数十载的结发妻子,他只要拿着这一纸书信去找许氏,今日的御史府,怕是又要大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