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霭呆坐在位置上,一周多了,她已经忘了看到毫无印象的两鬓斑白的两个老人的喜悦了,两人抱着自己喜极而泣。
她以为是他们终于找到自己女儿的喜悦,殊不知是找到了可以救自己儿子的心脏来源而感激涕零。
没来及的寒暄,没来及问那个时候会把自己丢下,邵霭就被他们带到了医院,以为是做亲子鉴定。她想说不用,她为了他们能找到自己一直都没有改过名字,偶尔还会去老房子周围转转,一直不愿意接受被领养。可想着既然这样能让他们安心,就做了。
可那些仪器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邵霭不愿再欺骗自己。
她问两位老人:“爸,妈,这是要干什么?”
女人率先哭了起来,男人安慰女人,片刻后,说道:“小霭,你弟弟得了心脏病,需要做手术。”
弟弟,哦,对,她还有个弟弟。
她很讨厌这个弟弟。
因为自从他出生后,自己一直被忽视,一直要忍让。
甚至被丢弃……
对啊!她是被丢弃的……
邵霭呆站在医院的走廊,来来往往,人潮喧闹,世界却好像离自己而去,她感受着血液里的冷意,一如回到了那个雨天,她放学回家敲着门,却没有人来为自己开门,她不断地敲啊敲啊,喊爸爸妈妈来给她开门。
没人来开门,最后吵得房东来查看,对方望着自己,片刻后说:“小霭啊!你爸爸妈妈搬家了。”
只有六岁的小霭顿时红了眼,却没哭,撅着嘴,“搬哪儿去了?”
房东阿姨叹道:“我也不晓得,你要不先来我这儿待着,我给他们打电话,兴许他们忘了呢?”
那天的电话没打通,显示是空号。
邵霭在家门口呆了很久,一个多月吧,成了一个脏小孩,门口的孩子会欺负自己,说自己没人要,邵霭没哭,给了那小孩一锤,后来自己被一拥而上的小孩推倒在地,杂七杂八的腿脚落在自己身上,她也没哭,看着家长们领着自己的孩子离开,她哭了。
她真的没人要了。
后来她被房东阿姨送去了孤儿院,依然会每周徒步一个半小时来旧房子门前看自己的爸爸妈妈是不是来找自己。
直到那个房子被租出去,里面住着很幸福的一家人,她每次站在那个窗前,像个偷窥者偷窥着这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那户人家就是陈星灿。
再后来那房子被很多人都租过,就是没等来自己的爸爸妈妈。
邵霭总是欺骗着自己,她只是被忘了,爸爸妈妈会有一天记起来自己。
而现在终于被记起来了……
居然是因为自己的心脏还有用,她不知道在哪儿站了多久,她看着眼前的两人,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始终说不出质问的话。
那天她独自一人回了学校,没去上课,在宿舍里一个人待了很久。
回想起很多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细节,那些细节如同断裂的玻璃渣,每看清一点,心就多一个裂口,回忆到最后,邵霭觉得自己被凌迟了个遍,身上的血液下都流光了,只剩满身的寒意。
又想起自己的窥探的生活,拿起床底下的黑色长袍出了门。
想到这儿,她扫了眼前方第一排靠窗的两个人,双眸如雾,不再澄澈,如黑洞似是要把人吞噬。
第二节课下了以后,邵霭又被班主任叫走,在办公室里看到两鬓斑白的两人,两人期盼的目光让邵霭脚尖回旋。
“小霭!”妇人喜悦的声音让她来不及逃。
她只能僵硬地回头。
邵霭又被带了出来,去了医院,路上她望着车水马龙,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耳边都是那句,配型很成功,小霭你可一定要救救你弟弟啊!
邵霭站在办公室,却像被冷水从头淋到脚,恍惚了好久,都忘记了要反抗就被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