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在屋脊上坐了不知多久,始终没有想明白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按道理说,元齐对她实在是挑不出来理,她不应该背叛铁手团。
可她唯一的亲人小清,并不希望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她即便不需要别人提醒,心里也清楚,钦差大臣既然要硬刚铁手团,就一定知道宗主做的那些个腌臜破事。
元齐已经失去了先机,她如果一意孤行跟着元齐,最后的下场多半是战死在某一处,搞不好还会牵连唯一的亲人葛亚清。
一道身影忽然平地飞起,纵身来到屋脊上,落在云姑的身边。
那人身穿道袍,身形消瘦,长须飘飘,月色之下观之倒是仙风道骨。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按理说您应该已经休息了啊。”
“你对我倒是客气了许多呢,云姑。”
龙风昂首挺胸,双手之间各拿了一个酒壶。
“我知道你好酒,只是不跟着我们一起喝罢了。”
“我平日里也没有多少银两,存的银子也不多,后来才有钱买酒喝,这壶酒还不错,一人搞一点。”
龙风把其中一个酒壶递给云姑,颇为潇洒。
云姑接过酒壶,拧开盖子,嗅了一口,顿时灌了一口。
龙风侧着身子坐下,将手搭在膝盖上。
“你对我不需要客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并不会阻拦你。”
“人各有志,逼迫你跟着我们一条路走到黑,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而你也不会愿意的。”
云姑放下酒壶,一时间分不清龙风这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流露。
她并没有接话,低着头等龙风的话。
龙风早已经看清云姑的心思,坦坦荡荡的说:
“我们虽然待你不错,却也不会要求你为些许恩惠赌上性命,更何况……”
龙风的目光从皎洁的明月上挪开,转向云姑。
“更何况卧虎庄一百多人,包括你父亲,都是死在我们铁手团手中。”
“若是说恩惠什么的,光是这一样,就足以抵了所有的恩惠。”
“而且,我们铁手团中,真正对你有恩情的豹冲已经死了,剩余的,已经平了。”
“现在,你可以着手选择你自己的去路了。”
“宗主那边,我会去给你说。”
龙风仰头,把酒壶里的酒喝了大半。
因为这一世没有太多顾忌,他也不需要做什么卑鄙小人,这几年在铁手团里面,一直是名声极好。
兄弟们对他都是极为服气。
到这个时候,也不能丢了好师兄的名声。
铁手团少了高手坐镇,对李存希的计划来说,自然是最好不过。
“唉。”
“多谢你了,大师兄。”
云姑朝着龙风拱手。
“请让我再考虑一夜吧。”
龙风迟疑了一番,点点头。
“好。”
“不过李存希的心思我们捉摸不透,万一他尽早动手,你就是想脱离也走不了了。”
“依师兄我的意思,我离开之后你好生考虑,如果决定离开,那就不要迟疑。”
“天亮之后,你大可以带着你的妹妹葛亚清离开铁仙观,但有一言,你的那些手下不能带走。”
“你们离开之后,在此案结束之前,无论如何也不准回来。”
龙风语重心长,像是长辈叮嘱一个看的顺眼的晚辈一样。
而这也正是龙风的为人,这些年在铁手团中,龙风是怎么做事的,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云姑顿时泪眼婆娑。
龙风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又说:
“卧虎庄之人的下落,我已经知晓,但是并没有告知宗主。”
“此案结束之后,我等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你回到扬州,去纤户那里寻找他们,带他们去盱眙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吧。”
言尽至此,龙风已经留下了令云姑永生永世无法磨灭的好印象。
他施展轻功,飘飘然落在地面。
他看也不看已经潸然泪下的云姑,转回到三清殿中盘膝坐下。
“豹冲已死,云姑欲退,五员大将已去其二。”
“我和义渠关键时刻若是反水,虎云纵然是有些实力,也绝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只需要提前剪除各个堂主和他们麾下的杀手,元齐就是想兴风作浪,也无人可用。”
龙风心中暗自思忖,觉得元齐怎么就想不通,要和李存希为敌。
他那家主算计人的时候,可从来都不会给人留下一丝一毫还手的机会。
天刚蒙蒙亮,云姑从屋脊上下来,戴上覆了薄纱的箬笠,把长剑入鞘,系在腰上。
一晚上没睡着的葛亚清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孪生姐姐。
“姐姐……”
云姑腾出手来,赶紧收拾东西。
“小清,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你现在赶紧收拾行李,我们快快离开。”
“欠豹冲大哥的,我这辈子都还不完了,下辈子当牛做马再伺候豹冲大哥。”
“现如今,你不受牵连才是最重要的。
在铁手团和葛亚清之间,云姑果断选择了葛亚清。
亲爹死了,孪生妹妹要是也死了,她可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至于扬州城中老父亲的尸首,没有人去认领的话,早晚会入土为安,暂时就不需要去管。
大孝女葛亚云正式登场!
铁仙观的道童们看见云姑和葛亚清背着包袱出来,全当做没看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一个打着哈欠的精壮道童刚从房间走出来,准备去厨房做饭,一抬眼看见葛亚云和葛亚清姐妹,愣了一瞬间,赶忙跑去门口,给门拉开一条缝。
而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倒是识趣的小子们。”
“大师兄教的真好。”
“哦,不对,道长教的真好。”
葛亚云拉开门,带着葛亚清迅速离去。
待二人离开一炷香的时间,才有道童前去禀报观主龙风。
“观主,那位……”
“我知道。”
三清殿上,龙风睁开眸子。
“任由她去吧,不要告诉任何人,今日傍晚,我会进入扬州城,把她离开的事情告知宗主。”
“明白了,观主,我们一定不会提前走漏消息的。”
“知道就好,我答应过她,不会食言。”
“观主真是深明大义的好兄长,怪不得兄弟们都说观主最有人情味哩。”
“这等话不要再说,帮她也是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