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是我的,也是我让这么记账的,你抓我吧。”
一个八十四岁的老头站在厂门口,颤颤巍巍的仿佛吹阵风就会碎了。
几位审计员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碰他。
“老爷子,工厂是赵德宝名下的……”
“我不懂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赵老爷子一摆手,“这厂就是我的,我说了算,我没交税我犯罪了你抓我,不能冤枉好人抓我儿子。”
“老爷子,我们没要抓人,这次来只是要查账的。”
工作人员硬着头皮上前,试图与他讲清楚道理。
赵老爷子拢着耳朵:“你说什么?我耳背,听不到!”
“……”
一位女士气得脸颊涨红,指着锁在一边装孙子的赵德宝怒斥:“赵德宝!你只要交清税费和罚款就可以了,你怎么好意思让你父亲来给你顶罪?”
赵德宝站直了身体,满脸无辜的一摊手:“你跟我说不着啊,这间工厂从来都不是我管的,不信你们去问工人啊!”
“你!”
“你不要和我儿子嚷嚷,你们有气冲我撒!”
赵老爷子这会儿不耳背了,腰杆笔直给自己儿子撑腰。
胡搅蛮缠的人不可怕;
胡搅蛮缠的老人才可怕。
说不得碰不得,道理也讲不通。
真把他抓起来吗?
把他拘留吗?
万幸,他只有一个人。
几个工作人员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要分散开来绕过老爷子直接进工厂。
正这时,两个干瘦的男人从工厂里冲了出来,挥舞着胳膊把他们拦下。
“你们想干什么?”
干瘦的男人咧嘴一笑,突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吐出口血水在审计员脚边。
“来啊,我有艾.滋。”
他冷笑着看着他们,“你们敢过来吗?”
审计人员并非一线执法人员,他们做的是审查账目这类比较和谐文明的活,哪见过这种层出不穷的流氓手段?
尤其,眼前这两个干瘦的男人,看着真的很不健康。
“赵德宝!你疯了吗?”
赵德宝两手一摊:“领导,你可不能怪我啊,我也不认识他俩……哎,你俩是从哪冒出来的?跑到我爸的工厂来干什么?”
审计员们被赵德宝气得要命,但真的没办法。
硬闯是真的不敢了,万一那两个人真的有艾.滋,拉扯间被他们咬一口……
他们真的没想到,自己做个审计员还要冒生命危险。
“先回去!”
组长咬牙轻声说。
这么僵持不是办法。
眼前这个厂子,必然不止是偷税漏税那么简单。
……
“八旬大爷守厂门?”
消息传到林听耳中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错愕的看着方德良,满眼震惊:“他的厂里是藏了龙泉宝藏吗?为了点儿税费,至于把亲爹都抬出来抗雷?”
方德良摇了摇头:“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方德良朝她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坏消息。”
“叔,您已经说完一个坏消息了。”
“那就是三个坏消息。”
方德良也不跟她争,直接说:“第一,赵德宝的工厂办公楼起火了,消防到的时候,整个三楼都烧完了,包括财务室。”
林听不由得撇了撇嘴。
这种物理平账手段还真是……
“第二,赵德宝把你告了。”
林听:“……?”
“他喝假酒了?”
告她?
凭什么!
方德良眼神复杂的看着林听:“你之前拿出来的窗外正品和仿冒品的对比照片,被赵德宝拿去说两件衣服用料和裁剪都不一样,他根本没有抄你的,而且,你的诬告还让他的八旬老爹犯了心脏病。”
林听瞠目结舌。
她……
她这次好像碰见真流氓了。
方德良拍了拍林听的肩膀,安慰道:“赵德宝那个厂,一年效益最多三五十万,他抢不走你多少市场的,要不就……算了吧,跟这种滚刀肉较劲,犯不上。”
林听已经被气笑了,咬着后槽牙:“他还敢告我……”
“听儿啊,听叔一句劝,这种官司打起来没个三五年完不了,有那时间你干点儿啥不挣钱?赵德宝上边也有关系,真闹腾起来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他竟然敢告我……”
方德良沉默了。
他意识到,林听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他刚才都没敢告诉林听,赵德宝让她赔一百万。
这话要是说了……
林听能把车掀了。
林听攥着小拳头,气得脸颊泛红:“我就没受过这委屈!”
方德良捣了司机一拳,低声说:“快,快开,去北辽大学对面……找蒋少!”
方德良的司机差点儿把油门踩进油箱里,十分钟之后就把车停在了目的地。
方德良看着林听,夹着嗓子极其温和的建议:“听儿啊,你去跟蒋少商量一下?”
林听依旧在气头上,她刚才甚至都没感觉到车子启动。
闻言,她这才回过神来,见车都停在蒋宗楼下了,便说:“嗯,我刚好有事找我哥……方叔,这事儿您让我想想,过两天我再联系您。”
她的音调意外平静,已经冷静下来不生气了似的。
“哎,行,不着急啊,你慢慢想。”
方德良长舒口气,目送林听上楼,这才离开。
三分钟后——
“小偷!人渣!社会败类!蛀虫!无耻!有辱斯文!”
“他还好意思告我!欺负我年纪小,真当我家里没大人了是不是!”
林听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摔着抱枕发泄心口憋闷的怒火。
抄袭这事儿,谁碰见谁糟心。
林听的确一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甚至能苦中作乐说自己可以省广告费。
但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别人轻描淡写的拿走,她都快气死了。
但她是老板,她可以生气,但不能表现出来让员工跟着心慌。
她忍了好久了。
偏偏赵德宝又朝她扔了个倒打一耙的火把。
瞬间点燃了林听心中的强压着的火药桶。
蒋宗从没见过林听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他的听听,真的委屈了。
他知道,她开奶茶店是顺便,开补习学校是风口,至于那个矿,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只有制衣厂,是她全心全意想要做好的事业。
他走到她身前,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她气得肩膀轻颤,手都凉了。
蒋宗紧紧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不气了、不气了……订机票,明天我们去广市,先套麻袋把他揍一顿,好不好?”
林听从他怀里抬起头,问:“揍他一顿他就能不抄我了吗?”
她的下巴轻抵着他的胸膛,这个姿势让她说话声音都软了三分,撒娇似的。
“不能,但是可以先解气。”蒋宗垂眸看着她,“想踹他吗?”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