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阁掌柜是位三十多岁的圆脸妇人,看衣着打扮就知道两人非富即贵,说话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榴花发簪用的是南海的红珊瑚,颜色比东海的鲜亮,金丝做蕊,浓绿翡翠做叶,就像是这位小姐的容貌,全京城再找不出更好的了!”
不知女掌柜哪句话取悦了靳珩,他唇线轻提,慢声开口。
“你喜欢,买了便是。”
女掌柜就喜欢这种买东西不问价的客人,随即又拿出一套红珊瑚耳珰和项链,“这首饰,还是成套的好看。”
靳珩往苏婳小巧的耳垂上看了一眼,白嫩透粉,几乎透明,诱人想去咬上一口。
“全都留下。”
靳珩话音刚落,女掌柜就笑道,“哎呦,这位爷真会疼人,小姐手上还缺一对玉镯,不如再看看……”
苏婳又美又俏,人比花娇,荆钗布裙都好看,更别说女掌柜尽拿一些漂亮首饰往上她身上戴,不仅苏婳目不暇接,靳珩也是如此。
一会儿的功夫,苏婳身边打包好的锦盒堆了两座小山,加一起怕是要一人来高。
苏婳开口劝过多次,可女掌柜会说话,靳珩也不拦着,就一直买买买。
“这串晶莹剔透的翡翠项链,您一定要给小姐戴上,这种绿色最是抬肤色,大气庄重,尤其身上穿红的时候,穿红挂绿,就是这么来的。
女掌柜还在不遗余力的介绍,还不知“穿红挂绿”这四个字,像是一把刀子,捅进了苏婳的心窝子。
她垂下了头。
穿红……
她进过教坊司,又给靳珩做过通房,这辈子都没机会穿红当正妻了。
她不想留在京城,待爹爹出狱报了仇,她就离开这里。
靳珩也会娶妻,应该不会不放她。
“爷,我不喜欢这翡翠珠子,我不想要。”
苏婳掩去眸中落寞,再一抬眼,又恢复了笑靥如花的模样,扯着他的袖子软着嗓子道,“爷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买了。”
靳珩浅浅一笑,“你不喜欢,那就不买了,成色不够好。”
女掌柜一怔,笑容僵在脸上,
这位爷懂行啊,刚刚自己说哪个好,他就买哪个,还以为他不懂呢,敢情是哄这位小姐开心呢。
“对、对,过些日子还有更好的,小姐再来,这就给您算算,一共多少银子。”
女掌柜又恢复了笑容,算盘珠子拨弄的啪、啪作响。
靳珩自然不会等着她算账,对身后等候多时的白德耀说道,“去付银子。”
白德耀反应慢了半拍,没听见。
他头一次见世子爷给女人买东西,一开始还看个新鲜,时不时自己偷摸笑几声。
时间一长,他就开始神游天外了。
今天又是宫中,又是广德楼、霓裳阁、珍宝阁,回去路过采芝斋,估计还要买点心。
世子爷这是铁树开花了,以前对女人看都不看一眼,现在把苏小姐宠到骨子里。
苏小姐离开教坊司时,应该也没想到,爷会对她这么好。
所以说世事难料,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没准哪天严帆倒了,苏大人不仅官复原职,还会连升两级呢。
靳珩转身,想看看白德耀这小子干什么呢,半天不吭声,结果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大哥。”
靳萱来了,身后还跟着谢玉瑾。
谢玉瑾恭敬地叫了声,“大哥。”
靳珩只淡淡地瞥他一眼,算是给了面子。
靳萱旁若无人地上前一步,拉住了靳珩的手臂,欢喜道,“大哥,你怎么来珍宝阁了,以前我让你陪我来,你都不来。”
靳珩不动声色抽回了手臂,去摸身上的银票,“今天有空。”
白德耀冲两人客气道,“小姐,谢大人。”
谢玉瑾朝他微微颔首,随后,目光便落在靳珩身边那个婀娜的女子身上
就算是背影,谢玉瑾也知道那是苏婳,再一看她身边高高堆积的两座锦盒小山,谢玉瑾蹙起了眉头。
没想到靳珩对她这么好。
“这位爷,一共两万五千九百二十两。”
女掌柜笑盈盈道,“二十两零头给您抹了,你给两万伍仟九百两就成!”
靳珩数了几张银票,递过去,“不用找了。”
女掌柜接过银票,脸上都快笑开花了,“小的这就派人给您送马车上去。”
这单生意做完,半年都不愁了。
白德耀指挥着小厮往马车上搬锦盒,靳萱见状嘟起了嘴巴,“大哥,你对我都没这么好过。”
她看了看一旁的苏婳,有点不服气,“你怎么给她买了这么多首饰。”
苏婳坐在那,一直没吭声,也没回头,她打算什么时候靳珩带她走,什么时候回头。
她太恨谢玉瑾了,恨到一眼都不想看,恨到血液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苏婳手掌紧紧握拳,指甲嵌在掌心中,印出深深的月牙痕迹,强忍着才没拿簪子戳瞎他的眼睛。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牵住了她的手腕,紧握的拳头,也随即舒展。
十指相扣,苏婳随着靳珩的力道起身,听见他说,“谁的女人谁宠,找你夫君买。”
苏婳心中倏地一暖,刚刚升起那些怨念与恨意,像是被抚平了。
她微微福身,给靳萱见了个礼,“小姐。”接着就收回了目光,像是没有谢玉瑾这个人似的。
靳萱点点头,算是回应。
谢玉瑾则一直注视着苏婳的双眸。
他是侯府的姑爷,想着苏婳在外,怎么也会给自己几分薄面,没想到她连个眼神都没给,更别提说话了。
目光下落,他看见苏婳胸前戴了一只镶金羊脂玉如意,忽觉双眼刺痛。
记忆回溯。
谢玉瑾想起苏婳及笄那年。
那时两人已经定亲,谢玉瑾还是个穷书生。
他身无长物,连个像样的及笄礼都拿不出来,就用一小段檀香木,亲手雕了一枚如意吊坠。
送苏婳礼物时,谢玉瑾手指还缠着纱布,更是在桂花树下许下诺言。
“婳婳,待我来日高中,一定娶你做状元夫人,送你天下最漂亮的首饰,做最幸福的女人,岁岁如此,永不相负。”
苏婳欢喜地收下礼物,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从此天天戴在身上。
后来,他得知了父亲的死,都是苏文熙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