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担心安玥真的要表演身体分家,小闲子连忙阻止了她。
“别别别!我信还不行嘛!”
这宫里枉死的奴才太多了,其实福子出事之后,大家都清楚,她是凶多吉少了。
倒是没有想到还会再见,还是以这样荒诞的形式。
这会,看着表情僵硬,面色苍白的安玥,他忍不住害怕得咽了咽口水。
“你真的是........”
鬼啊?
早就听说宫里阴气重,容易闹鬼,但他打小进宫,真的见鬼,却还是头一遭。
安玥闻言立马摇头否认,
“谁跟你说,我是鬼了?”
“我是活尸。”
她的语速比方才慢了一些,边说,还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
这一天表情做多了,脸都有些变形了。
这该死的死后后遗症,不管她怎么修炼,尸体始终都有些不灵活。
特别是这脸,外表看着没什么,但动起来,就跟肉毒素打多了似的,发僵。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井里泡发太久了,毕竟是尸体,本质上很难修复,不像做人的时候,想返老还春,就还了。
而听到她这么说,小闲子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所以,你现在成了僵尸?”
难道是话本子里,会吃人吸血那种吗?
不过,也没听说宫里这一年有发生什么嗜血的案件啊。
僵尸?
安玥一愣,忽然想起90年代影视剧里的大清特产。
一群穿官服的男子,脸色蜡白身子僵硬,伸直双手蹦蹦跳跳的场景瞬间浮现在脑海里。
她连忙摇摇头,把画面摇出来。
nonono!
实在是太粗鲁了!
“我不是!你不要瞎说啊,我僵不了一点!”
为了证明自身,她起身走了两步。
瞧这躯体柔软度,肢体灵活度,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嘛,才不是什么僵尸。
至于她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目前只能说,是一具炼得很成功的活尸。
好半会,才让小闲子理解了自己身体死了但灵魂依旧火热的意思。
安玥也从小闲子的嘴里,模模糊糊拼凑了一个关于福子身世的故事。
出身镶蓝旗的布尔察家,家中贫苦,由于满人不能私自行商,想要摆脱困境,无奈只能选择考公。
而且,这孩子进宫前,竟然还是有婚约在身的。
和她有婚约的侍卫就是科里琦家的成霖,普普通通的一个小侍卫,在一众八旗子弟中并不算出挑。
至于小闲子和两人的关系,那就说来话长了。
不外乎都是在贵主手底下讨活生的渊源。
在这个立体的世界里,想必也有人努力想要替炮灰福子讨个公道,最后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无论是布尔察家还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即便再多的不公和怨怼,最后也只能收下抚恤,咽下这口恶气。
毕竟,进了宫里的女人,名义上,便都是皇帝的附庸品了。
在上位者的眼里,人命如草芥。
宫里寻常小主的命都不值钱,更何况是一个奴才。
说完这些,小闲子看着安玥的眼神,也带上了浓重的同情。
好好的一个姑娘,不过是想多赚些银子补贴家用,如今成了这样半死不活的怪物。
多可怜啊!
“那你如今这样,可怎么是好?”
听说人死了是不能见阳光的,虽说这宫里都是高墙大院,黑夜尚且不惧,但白天总要找个地方藏身吧。
想到这,他忽然想起前阵子宫中闹鬼的事情,连忙问道:
“前阵子皇后娘娘请了萨满师傅过来驱邪,不会驱的就是你吧?”
这件事情闹得挺大,还折了启祥宫的一宫主位,丽嫔娘娘。
宫里自然也就人尽皆知了。
他原先还以为是妃嫔之间见不得人的斗争,倒没想到,是真的闹鬼了。
安玥知道他又误会了,
不过这次,她没有再解释。
好不容易抓来的园丁,一会再吓跑了。
旧叙完了,她直接切入正题:
“你最近不是在冷宫当差嘛,那里太臭了,你回头去内务府找些蔷薇过来种上。”
小闲子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是,姑奶奶!
“你认真的?”
安玥无比坚定地点头。
“必须的啊!”
她还打算在冷宫常住呢,可不得好好搞搞绿化嘛。
小闲子无奈扶额,“我是在冷宫当差不错,但内务府的东西,哪是我一个小太监说拿就拿的啊。”
别说他了,即便是成霖侍卫,都做不到好吗?
这要求,属实是为难到他了。
况且,就算拿到了花,他不过是一个端菜打杂的小太监,也没有种花这项技能啊!
小闲子的为难之色写满了全脸,安玥一想,也是。
前几世她好歹都是贵人小主,小闲子代表的是自己,内务府的人看菜下碟,自然要啥给啥。
“那这样吧!”
安玥一把拎起了还在怀疑人生的小闲子,说道:
“我亲自带你去取!”
说罢,便连尸带人飘了出去........
晚上的花房并没有宫人值守,
各式各样的盆栽在夜色下徐徐绽放,散发着独属于大自然的馨香。
看着这姹紫嫣红的一片,安玥闻不到,但能假装闻到,视觉替补嗅觉。
“好香啊!”小闲子忽然感叹。
这香味直冲鼻腔,脑腔,让人莫名身心愉悦。
怪不得不少没有野心的小太监,都抢着司花房的差事来干。
不像他,
这阵子天天去冷宫当差,整个人都快被熏臭了。
每次踏入冷宫,他都不敢多呼吸几下。
“这一刻,我的鼻子才是真正活过来了。”
刚想深吸一口气,
一张惨白的脸蛋忽然凑近了他的鼻子,面无表情地问:
“那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有一股尸味?”
小闲子没闻出什么所谓‘尸味’,倒是被突然出现的白脸吓得一个激灵,
忍不住猛地后退,差点把身后的花盆都给撞倒了。
哎哟,我的祖宗!
这,可真不兴靠那么近,也不兴闻啊!
见他被吓到,安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忘了,自己现在的造型堪比伽椰子,这么凑过去的确实有些冒昧了。
干正事!
来都来了,小闲子也不矜持了,利索地开始剪蔷薇花枝。
天知道,他为什么一拿起剪刀,就跟做了千百回似的,该挑选哪根花枝,完全不用思考,直接就下手了。
安玥看得满意,
这就是先天园丁圣体的强大执行力啊!
剪好了一捆花枝,又让他挑选了几株味道极重的花草,给冷宫去去味。
走之前,她看了眼墙边几棵枝繁叶茂的垂丝海棠和早樱。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微风拂过,大片粉色花瓣落在尸体上的感觉。
想想都觉得安逸极了。
花都搬了,树也不能少!
这次,她打算自己上手,走到树底下,双手抱住树干一个用力,瞬间,整棵树就连根带泥地被拔了出来。
动作快而迅猛,
给一边的小闲子看得嘴巴都张大了。
这场景怎么说呢?
震惊!死妹妹倒拔垂杨柳!
不等他合上嘴巴,安玥依葫芦画瓢,又生生拔下来一棵。
“愣着干什么,跑啊!”
安玥看他愣神,干脆左右胳膊各夹起一棵大树,留出手来,直接拎起他就跑。
小闲子:……
其实我可以走回去的……
到了冷宫,安玥施了个咒,把余莺儿从镜子里放了出来。
她的魂体比先前凝实了许多,养魂咒给她蕴养得不错,断了的脖子都能装回去了。
可惜,舌头还不行。
晕飘的小闲子还没缓过劲来,就看到了忽然出现的余氏。
“你你你……”
他眸子瞬间瞪大,磕磕巴巴想问什么,但话说出口就变成了:“这……这这……”
安玥连忙拍了拍他,赏了他一道精纯的龙气,并安慰道:
“别晕别晕,小场面了。”
不想刚征用的小弟累倒,便打算把他先放回去休息。
小闲子今天已经被吓得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整个人生观都颠覆了。
正想听令照做,但看着一地的花枝树木,又不忍地问她:
“那这些花草怎么办?”
这冷宫里,可没有会侍弄花草的宫人。
“你放心去,”安玥手指往一旁安静站着的余莺儿身上一指,
“这工作她也熟。”
毕竟是倚梅园出来的宫女,种点花花草草还是能顶用的。
等小闲子迷迷糊糊地走了,她朝余莺儿吩咐道:
“今晚把这些都种起来,我明儿个再赏你一部修炼功法。”
这下,余莺儿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千恩万谢地接下了种花种草的活计。
白天有小闲子打理,晚上又有鬼侍弄,这花长不好才怪了。
冷宫里,余氏,
吭哧吭哧挖了一晚上的土。
翌日,
负责掌管花房的太监一觉醒来去上工,被花房一片狼藉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他花呢!
他精心培育的花呢!
他那么大两棵树呢!
还有他的肉丝,秃了秃了,全秃了!
娘哟!天塌了!
他连忙哭着去跟内务府的管事告状,敢在皇宫里当偷花贼的,十个头都不够他砍!
内务府总管黄规全跟着去了圆明园,如今留在宫里的管事是个不爱多事的,
很快就有人来报冷宫异常,连忙带着人前去查看。
推开门,看到冷宫里焕发生机的花木,还有一群围着花木玩得不亦乐乎的疯女子,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破败的院子,什么时候闹植物了?
他沉着脸问一旁的太监:
“你确定,是丢了这些?”
那太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双眼。
“这,这不可能啊!”
他认真绕了一圈,满宫的蔷薇迎风绽放,生机盎然。
两棵高大的海棠树,更是比司花房那边的更加枝繁叶茂。
谁家刚种的植物长这样啊?
这样的长势,可一点都不像是刚丢了一夜的植物,天生地长的还差不多。
真是见鬼了!他心里暗啐。
想到什么,他脸色一变,惶惶不安地朝周围打量了几眼。
“公公,不会是那位,从前倚梅园的那位真的来了吧……”
余氏做鬼,丽嫔被吓疯,
宫里流言蜚语早就传遍了。
那管事明显也被唬住了,神色不妙地瞪了他一眼。
“此事不准再提,走!”
说罢,逃也似的,带着人跑了。
剩下的人也连忙跟着往外跑,跟鬼撵似的。
也确实是有鬼。
余莺儿就站在窗边,面色不善地等着几人离开的方向。
那司花房的太监,从前可没少欺负自己,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在除夕夜到倚梅园,撞见皇上和甄嬛的一诗定情。
这时,安玥走到她旁边,说道:
“种了一夜的花,辛苦你了。”
说完,便把早就准备好的功法,传授给了她。
余莺儿无比虔诚地道了谢:
“多谢大人赏赐!”
是的,在她心目中,安玥的形象已经无比高大起来。
她一定是神仙转世,
如若不然,这满宫的花木,怎么会在她的手掌翻飞间,快速长成如今的样子。
方才被吓回屋子里的冷宫团建大队又出来了,
继续她们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