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没了,还生下那样的妖胎,连安家众人都没能幸免于难。
宜修去母留子的如意算盘也彻底落空,眼看依顺自己的妃嫔死的死,废的废,她急了!
祺嫔不中用,淳贵人虽然还算受宠,但不知怎么的,时常愣神,看着有些瘆人。
就好比现在,
“淳小主!”剪秋有些不满地拔高了声音,
“皇后娘娘在问你话呢!”
不怪她生气,淳贵人未免也太不尊重皇后娘娘,莫说请安少了,在娘娘面前走神,也是常有的事。
她颇为尖利的嗓音在殿中回响,
淳儿这才回过神来似的,连忙起身告罪:
“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方才在想些事情。”
“无妨,”宜修嘴角微扯,
“先前本宫让你多留意华贵妃那边的动向,你可有照做啊?”
淳贵人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活泼好动,所以当初,她才会让她多去各宫瞧瞧,有无别的动向。
尤其是年氏,她喜好奢靡,宫中向来开支大,这一年更是远超从前。
日子久了,她便越发不信皇上所说,皆是年家贴补。
更何况,即便是年羹尧再如何疼惜这个妹妹,又如何能拿得出这样多的银钱进宫呢?
她心中大概有些猜想,可惜还未证实。
“华贵妃专横,且独得圣宠,将来若是有了孩子,这后宫之中,哪里还有旁人的立足之地?”
她想像从前一样,和淳贵人推心置腹,收拢人心。
但可惜,方淳意并不是安陵容。
出身,决定眼皮子深浅。
这些话,骗骗偏远县城来的安陵容可以,对旁人来说,可就不能够了。
淳儿压下了嘴角轻蔑的笑意,回道:
“臣妾只听说贵妃娘娘又让内务府新制了一批衣裳。”
宜修皱眉,年氏喜欢新衣裳,这还需要听说吗?
她平日里来请安,穿得就够新了!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本宫想听的,并非这种。”
眼看皇后的神色转为凌厉,淳儿也打起了精神应对。
“旁的事情,臣妾不便打听,但依臣妾所看,华贵妃和曹贵人,似乎有了嫌隙。”
“哦?”宜修若有所思,这倒是稀奇了。
曹琴默身为华妃麾下最尖利的一颗毒牙,在后宫这盘棋局之中,自然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好!”她忽地笑出声来,
“生了嫌隙好啊!”
孩子是一个母亲最大的软肋,
先前年世兰屡屡拿温宜争宠,曹琴默心里又怎么会毫无芥蒂?
她性子狠毒,如今又对年氏心生龃龉,将来若有机会,必定会狠狠地反咬一口。
相近之人的背叛,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当初,自己可就是一步步,分化了安氏姐妹三人,并让她们为自己所用。
尤其是安陵容和甄嬛,一个刻苦能忍,一个聪慧伶俐又得皇上喜爱。
利用她们斗倒年氏,岂不是迟早的事?
哪能容得下她在贵妃的位子上张扬跋扈,藐视自己这个皇后!
若皇上按着先前的意思,悉心对付年家也就罢了,
可最近他三番两次表露出对年家和年世兰手下留情之意,怎么可以不防?
淳贵人这次,倒真是发现了扳倒年氏的良机。
论功行赏,她想起已经久久不曾召幸妃嫔的皇帝。
都怪安氏晦气,产下了那不祥的猫子,让皇上对后宫众人望而却步!
如今皇上身边又缺个可心的人,让他早日走出阴霾了。
而淳儿此时,则是想着皇后日渐衰老的面容出神。
真有意思,同一个方子,
剪秋越来越年轻貌美,做主子的,却越喝越显老态。
难道皇后身边的人,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吗?
还真是匪夷所思,又令人脊背发寒的事情。
待会回去,得把她精心准备的东西,好好拿出来看看。
这一刻,
各怀心思的两人,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二月二,正是祈福踏青的好时节。
因着安氏的事,四大爷的心情一直不爽快,整个圆明园仿佛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皇后提议皇上和众妃嫔到甘露寺祈福,并趁此机会,把瓜六捞了出来。
祺嫔的性子似乎沉静了些许,
一出来,便先到桃花坞谢恩。
但她一见到皇后,整个人便呆住了。
皇后虽然上了年岁,可还算保养得宜,先前脸上并无多少岁月痕迹,可如今怎么.......
殿内太过安静,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是怎么了?”
宜修还以为她被自己年轻了许多的容貌所惊艳,轻笑着问:
“有些日子不见,便不认得本宫了?”
瓜六:救命......好可怕!
这一笑,更老了。
“皇后娘娘.......”她欲言又止,
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稍许,只化为一句赔罪:
“都是臣妾无用,害娘娘您受苦了。”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皇后到底经受了什么样的摧残,才会老了十岁不止。
一定是那可恶的华贵妃!
她一定要修书回去,让阿玛好好弹劾年家。
看她没有了年家做后盾,还敢不敢这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看着瓜六这样激愤的样子,宜修满意地点头。
蠢笨,也有蠢笨的好处,三言两语,便可以让她替自己鞍前马后。
不像那个李氏,稍微变聪明了一点,便只会换着法儿地膈应自己。
想到这,她脸上的笑意越发和善而又虚假,
“本宫如何都不要紧,可你还这样年轻貌美,本宫怎么舍得你明珠蒙尘?”
“如今这园中年轻的妃嫔不多,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瓜六闻言,不胜娇羞地低下了头,轻声回道:
“臣妾自会尽力。”
所以,就连皇后都鼓励自己留住皇上,
华贵妃又凭什么指手画脚呢?
且不说瓜六和皇后如何算计谋夺恩宠,
很快便到了二月二,一群人在帝后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赶往甘露寺踏青祈福。
静岸住持带着净白师太等一众尼姑早已候在了寺庙门口。
上香的顺序,依旧严格按照等级排序。
安玥故地重临,心境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该说不说,有些事情,重复去做,真的会腻。
出了宫,她才恍然,这清宫的人生,她是真的有些腻歪了。
修炼也好像没有什么劲头,许是位面受限,不管她如何努力,修为都只卡在元婴期,再毫无寸进。
她也曾铆足了劲想要突破,可每次都适得其反,还差点生出心魔。
如今这样放松的状态,整个人反而轻松许多。
果然,优雅地摆烂才是王道。
这么努力有什么用呢?
反正,下一世,修为也是要归零的。
整个上香仪式完成之后,四大爷单独把她叫了过去。
“弘时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你做额娘的,心中想必亦是牵挂着。”
安玥瞬间明白了,这是给机会让自己单独替三蛋求平安呢!
他这个做滑马的,还怪贴心的。
安玥领了他的情,并补充道:“皇上既然体恤弘时,那臣妾便再替钟氏腹中的孩儿也求个福祉。”
“嗯,不错!”四大爷不假思索地点头,
“弘时不在宫里,钟氏的肚子,也需你多费心了。”
“那是自然的。”
这一点,安玥毫不谦虚。
对钟氏,她可太用心了!
就差把人直接塞自己房间里去。
前前世四蛋的媳妇,可完全没有这个待遇。
那时,除了必要的接触,她甚至都没有多和旁人多交流几回。
就连四蛋,她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的心思去带的。
奈何人家就是天赋异禀,甚至能够举一反三。
但三蛋不行,天赋不够,必须得鞭子来凑!
所以无论是学习还是人生大事,自己都比从前多花了许多心思。
再说了,那会自己和这些人都不熟,如今大家都是几辈子的老熟人了。
她有钱有闲还有权,
帮便宜儿子养个儿媳妇,那不是顺手的事!
交代好这些事情,
四大爷便待不住了,说要去走走。
安玥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这尊大佛,然后转身和佛堂上的佛像视线对了个正着。
嘿嘿,泥嚎呀!
她一个三无修道人士,对这种编制内的神佛,还是有些尊重在身上的。
毕竟,人家可是混的体制内。
不过.......求神问佛,就算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哪能指望神佛天天显灵。
她从后殿绕了出去,恰好看到皇后正在和静岸对坐品茗。
宜修依旧端着独属于她的伪善面孔,
若从前,还有几分悲天悯人,可如今她脸上虽铺着厚重的脂粉,却都掩盖不住疲乏和憔悴。
这样的沧桑之态,让静岸都有些疑惑了。
不至于啊,皇后娘娘,也不过四十余岁,若保养得宜,不应如此才对。
“娘娘近日是否身体抱恙?”她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
听她这么问,宜修手里的茶立马就不香了。
“是本宫身上有何不妥吗?”
今日出门前揽镜自照,还觉得又年轻了几岁!
毫不夸张地说,她如今一口气走许久都不喘了,力气大得能拉动一头牛。
即便肉眼会骗人,自己的身子总不会。
因此,她自信一笑,说道:
“本宫近日精神气倒是不错,头风也许久不曾发作了。”
闻言,静岸的神色更为凝重了。
她虽不是什么有大造化的人,但皇后的病态实在是太明显了,任谁都能轻易看出来。
“娘娘,”她欲言又止,
“贫尼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