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月的时间,朝中对迎战准噶尔之事争论不休。
保守党主张和亲修生养息,激进党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战场杀他个八百回合。
年羹尧和他的部属们居功自傲,老神在在,仿佛大清缺了他这个将领,便再也不能打仗!
敦亲王甚至明晃晃地指出,准噶尔之所以得寸进尺,都是因为年大将军班师回朝之故。
这下,可把四大爷这个小气的闷炮都给点火了!
少了年羹尧就不能打仗?
他不信!
大清有的是良将,额驸博尔济吉特策棱将军,就曾多次击退准噶尔兵。
决心已定,
四大爷封弘时为正三品的指挥使,只等过了年关,便随策棱和硕亲王一同率兵讨伐准噶尔。
临别在即,三蛋依旧如往常一般每日到长春宫请安。
这日,他不复往日的平静,
一进来,就是一个结结实实地跪叩。
把小胖橘吓得喵呜一声,躲进了安玥怀里。
安玥抱紧猫,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
“你来就来,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弘时并没有顺着力道起身,而是结结实实地又磕了两个响头。
决心之强烈,安玥拦都拦不住。
好吧,让他磕,反正自己受得住。
“儿臣不孝,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有不测,还请求额娘庇佑钟氏。”
三蛋起身时,眼睛已经红了。
不愧是早婚人士,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托孤。
安玥点头,对他承诺道:
“语嫣这孩子孝顺的嘞,额娘当然会对她好。”
哦!还有!
“她今日来我这里时,身子似乎有些不舒服,你回去的时候,顺便传张太医过去。”
弘时闻言,有些疑惑。
额娘和语嫣好得像亲生母女似的,如果真的需要太医,那早便请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该不会?
“额娘莫要吓儿子!”
啧啧,
“瞧你这点出息!”
安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是好事!”
弘时一听是好事,脸上的神情更疑惑了。
太医,好事?那......
想到什么,他的眼中顿时迸发出一道激光般强烈的神采,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儿子明白了!”
安玥见他会意,连忙开口赶人。
这下子,三蛋麻溜滚蛋!连轻功都用上了。
直奔钟氏的房间。
钟语嫣原本在榻上绣花,看到他着急忙慌飞奔过来的样子,连忙放下绣绷起身,
边掏出手帕帮他擦去鬓角的汗珠,娇嗔道:
“如何就这么急着回来了?瞧你,跑得满头大汗!”
弘时就势握住她白皙细嫩的小手,嘴角扬起一抹温柔到极致的笑容,
“嫣儿,”他傻兮兮地笑了一下,在这样温情的气氛下,瞬间忘了自己想要说啥。
直到........“三郎,妾身的手酸了。”
他才恍然发现两人都还站着,连忙将神色莫名的钟氏扶到了榻上。
“快坐下!”
这一会的功夫,张太医也随小福子一起到了。
他目不斜视,走号脉流程,确认钟氏是喜脉无疑。
“恭喜三阿哥,恭喜钟侧福晋,侧福晋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张太医的语气算不上激动,但两个主子却差点高兴得蹦了起来!
尤其是三蛋!
没有什么比期待变成现实,更加让人欣喜的事情了!
他兴奋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连翻身都不敢,生怕压着碰着钟氏的肚子。
辗转反侧一夜,
天刚朦朦亮,就赶紧起身派人去把消息告诉皇阿玛和额娘。
四大爷听到消息,当然也是非常高兴的。
大军出征在即,弘时的侧福晋有孕加身,都是吉祥如意之兆!
最直观的表达满意的方式,就是赏赐!
钟氏已经是侧福晋,位分上不能再升,便赏值钱的东西。
他大方地开了自己的私库,挑出来一套文房四宝和红宝石头面,让苏培盛送去。
皇帝都赏了,皇后和其她妃嫔,肯定也得做做样子。
钟语嫣看着满桌子各式各样的赏赐,有些犯了难。
这些东西虽然值钱,但她并不眼热。
额娘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
上次雪天路滑,祺嫔在御花园和淳贵人嬉笑玩闹时被积雪绊倒,整个人哭得稀里哗啦的。
额娘带她看完笑话,转身就把她拉回听雨阁,并让翠果姑姑端上来一盘冰鲜的荔枝!
外面大雪纷飞,屋子里暖和如春,荔枝生津可口.......
咳!打住!
她不自觉地擦了擦嘴角,没有口水,就不能说她馋哦!
思绪回到眼前这堆贺礼上,
都说宫里的孩子,不容易怀上,不容易生下来,也不容易养大。
自己虽然不是皇帝的妃子,但焉知会不会有人丧心病狂朝她下手?
但这些东西不用,又会不会被人挑了错处?
正当她为难之际,安玥来了。
她带着28号这个狗鼻子走来了!
当然,还有个打掩护的张太医。
他对着堆满一桌的东西挑挑拣拣,留下了能用的物件,那几件被动了手脚的,则被小闲子和翠果收到了一边。
安玥对张太医的工作能力表示非常满意!
不愧是她用龙气加强过的孩子!
基本没有漏网之鱼。
除了,皇后让人送过来的那尊送子观音。
“娘娘,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翠果的神色很不好!
任谁看到有人用不入流的手段,害主子未出世的孙儿,能有好脸色?
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连三阿哥的侧福晋都不放过!
安玥顺手拿过被动了手脚的观音像,阴恻恻地笑了一下,
“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打哪来的,便回哪去。”
敢打自己儿媳肚子的主意,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有些事情,就连皇上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安玥不需要。
她可以吃人,但绝不能吃哑巴亏!
当晚,
宜修半睡半醒之间,梦到自己被一尊观音佛像死死地压在肚子上。
一阵剧痛袭来,人也彻底清醒。
就看到自己明黄色的被褥上,果然压着一尊约莫有半个人高的观音像。
她惊呼一声,边喊人,边想要把那东西推开!
“剪秋!”
但是,帘子外面毫无反应!
她又加大了声音,“绘春!你们在做什么!”
回应她的,依然是一室寂静,还有无风自动的帘子。
肚子上的压痛感越来越强烈,身上的东西仿佛越来越重,要将她的肚子压碎!
宜修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却根本喊不到人来救她!
“娘娘!”
就在她差点绝望之际,一声熟悉的呼喊声,将她从破碎的痛苦中拉了出来。
是剪秋!
宜修心中陡然一松,肚子上的佛像瞬间不见,腹部的痛感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方才那蚀骨的疼痛,让她汗湿了被褥,泪水也模糊了视线,
只依稀能看到帘子外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放松下来的轻笑,
“剪秋......”
但当那道身影走到床边时,宜修的瞳孔却被吓得猛然放大!
“啊!”
“姐姐!”
拿着烛火的剪秋:???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激动得昏了过去的皇后。
娘娘方才说什么?
姐姐?
怪不得方才听到里边动静很大,原来是又梦到王府的故人旧事了。
娘娘这半年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齐贵妃那一剂养颜回春的药喝了一副又一副,人没变年轻,气色反而越来越差了。
可她又偏偏不肯换药方。
瞧瞧这鬓角的白头发,都长了一绺又一绺了。
最近皇上来桃花坞,总不爱多看一眼主子,视线倒是在自己身上停留得越来越久.......
这一晚,
同时被梦魇住的,不止有桃花坞的宜修,
敦亲王府的王爷,年府年羹尧的福晋,凌云观的舒太妃,还有甘露寺的净白师太........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噩梦。
可过了几天,他们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
比起作孽自有天收的那些坏人。
钟氏和弘时的情绪,就要愉快和稳定得多。
这个孩子的到来,确实冲淡了许多离别的愁绪,让两人更加珍惜彼此的相处时光,也共同畅想孩子呱呱坠地的那天。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且开了倍速的。
年关一过,大军便立马集结在城外。
出兵那日,
四大爷带着皇后和安玥婆媳俩城门相送。
这样的殊荣,以往只有皇后才有,安玥能来,自然是因为她三阿哥母妃的身份。
弘时一身戎装,身姿挺拔地站在军队前方,他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家人,眼神坚定。
随着号角声响起,大军出发了,扬起滚滚尘土。
士兵们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