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阳光真好,这蝉也不怎么叫了。”
华贵妃忽然出声,打破了这一室静谧。
前些日子,外头蝉鸣鸟叫,吵得她整夜整夜地头疼睡不好觉,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不见了。
安玥轻声回道:“入秋了,它们便不吵了。”
“什么啊!明明是宿主上次来嫌吵,把那些咿咿呀呀的玩意都赶走了!”空间里的28号忍不住替宿主邀功。
可惜,除了它和宿主,并没有其他人能听到这些声音。
北方的秋冬干燥非常,就这一会的功夫,身体本就不舒服的华贵妃,嘴皮子都开始起皮了。
安玥起身,递给她一杯温水,
华贵妃眼神微滞,终于朝安玥露出了一个极为和善的笑,
“等本宫好了,会记得你的尽心。”
她以为自己能好,还在做着成为皇上妻子的千秋美梦。
殊不知,帝王要你三更死,便不会留人到五更。
不过月余,宫内外上下,便都知晓荣宠一时的华贵妃已然病入膏肓,沉疴难返。
年家派人前来探望诊治,得出来的结果皆是药石无医。
事到如今,即使年家众人看出来是皇上容不下年家独大,也于事无补。
年世兰弥留之际,四大爷封了她做皇贵妃,号敦肃。
有情也好,无情也罢,他终究还是给了这个爱妾一个体面的死法,还有位同皇后的哀荣。
皇后被幽禁,敬妃和齐妃两人挑起了大头,众妃嫔和朝中命妇闻丧行礼。
敦肃皇贵妃停灵的那些日子,仪欣有些害怕,便抱着嘉裕在听雨阁宿着。
晚间,等嘉裕睡了,她才找着机会来同安玥说会子话。
“皇贵妃生前那样嚣张跋扈,怕是做鬼都能让大家不得安生。”
她念叨着,忽然感慨了一句:“你说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说走就走了。”
安玥:姐妹,我劝你还是少好奇。
不想仪欣思考太多自己吓自己,于是直接扯开话题反问:“这样不好吗?”
“人死不知身后事,生前想要的,都得到了,去了地下,她也是要觉得开心的。”
仪欣果然不再纠结,反而十分认同地点头说道:
“那倒是,她从前不就对皇上没封她为皇贵妃一事而耿耿于怀嘛!死前总算是如愿了。”
“皇上对她可真好,生前百般宠爱,死后极尽哀荣。”
是啊,真好,这就是强大可怕的信息差啊!
皇帝可太爱了!爱到为了江山社稷,当年先杀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又亲手毒死了最爱自己的女人,
当然,如果打是亲,骂是爱,这怎么能算不爱呢?
来,爱啊!要你命那种。
安玥并没有戳穿,任由仪欣把两人幻想成可歌可泣的爱情。
毕竟,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嗑过几对be的cp呢?
年世兰走了,四大爷终于对敦亲王和年家下了死手。
曾经显赫一时的川陕总督年羹尧,为他的骄横跋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成了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有的功过是非,皆交由后人评说。
前朝风云跌宕之时,后宫之中也不甚平静。
皇后和华妃先后落马,那半格电量的端妃,也终于出山了。
如今宫中四妃,三缺一,端敬两妃皆无子嗣,唯齐妃有子,那个不断长高,冲出天际的三阿哥。
按理来说,妃嫔当中,难免要尊她为大。
可皇帝身体康泰,难保就有其她受宠的妃嫔生下皇子,时局依旧未定。
好比正当受宠的莞嫔,年轻貌美,又得圣上欢心,身怀龙裔,也是迟早的事。
再不济,也还有出身高贵的富察氏。
就是储秀宫不爱说话的惠嫔,身子调理好之后,也不是没有可能诞下子嗣。
更遑论,已经有了女儿的欣贵人和曹贵人,都还算年轻能生,皇帝总能想起她们来。
她们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圆明园那个落魄的四阿哥。
皇帝都不喜欢的阿哥,又有谁会去管呢?
就连从前动过恻隐之心的甄嬛,在四阿哥不主动亲近之后,便也完全想不起这个人来。
大约所有感情,都是双向奔赴才有结果。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帝亲自下令,暂且由敬齐二人摄六宫事,端妃病弱,从旁协助。
如此动作,想必是对晋升贵妃或是妃位人选,还有所犹豫。
一日午后,听雨阁响起了久违的请安声。
这是年世兰走后,皇帝头一天,主动踏入别的嫔妃屋里。
心中的愧疚和情意,让他心甘情愿为那个爱得轰轰烈烈的女子服素守节。
皇上不发一言,走到安玥的书桌前坐下。
瞥了一眼桌上还未干透墨迹的书文,眼中闪过一抹沉痛。
“你竟然在为皇贵妃抄写经文?”
安玥点头,“聊表心意,希望皇贵妃的往生之路平安顺遂,来世也尽善尽美投个好胎。”
她其实更想说,枉死之魂,实在可怜。
若说华妃坏,宫中谁又不是算计来去呢?她也算坏得明明白白。
四大爷眼眶红红,又想起那道恣意张扬的身影,或者说,这份愧疚和痛心,终究会成为他午夜梦回磨灭不去的噩梦,伴随终生。
是他不好,他辜负了世兰的满腔挚爱。
自己从来都是个情绪敏感又小气的人,不然也不会一次也不肯让老十四回来。
皇额娘忧思成疾,若是他想,总能有办法的。
不能言说的,除了江山社稷,还有皇额娘对允禵的无尽溺爱,他嫉妒。
可他是天子,受万民敬仰,勤于政务,就不能任性一回吗?
可惜,
任性不了一点,他最爱的,和最爱他的女人都走了......
终究,道不尽的酸楚,只是拿起经文看了又看,半晌才说了一句:
“你很好,替朕多写一份。”
不敢写,若是世兰知道害死她的人就是自己,怕是要走不安宁了。
以她的性格,怕是要气活过来把自己一起带走。
不知怎的,又想起当年在王府的那些时光来,
“世兰走的时候,很开心,跟我说,她终于是王爷的妻子了。”
“其实朕还记得,世兰刚入王府时,鲜活明艳,那时候,皇阿玛时常斥责朕和别的兄弟,世兰一个小小的女子,竟张牙舞爪地说要保护朕。”
陷入回忆中的大胖橘,神情也忽喜忽悲,
“后来,年家真的坚定地站在朕这边,可随着年羹尧做的越来越多,朕却开始害怕了........”
眼见皇帝越说越离谱,安玥急忙借着递茶的动作,给他下了一个清心咒。
哒咩哒咩,谢邀谢邀,瓦达西还不想被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