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罹看向沉寂的城池,面色沉凝。
多熟悉的景象啊,乌义城不就是如此吗?
沈止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下山君的脑袋,思绪飘回到五年前,那时的他距金丹只有一步之遥,虚灵破天荒的将自己派出到乌义城拔除妖兽,那时也不正是如此吗?
可乌义城只是个小城镇,五个乌义城的规模才堪堪比得上如今的东川郡,东川郡此时已是一座空城,那么多的百姓去哪了呢?
林中阴冷,此时已月上中天,滕云越取出披风给沈止罹披上,眉目间难掩的担忧:“起风了,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吧。”
沈止罹恍然回神,伸出手攥住披风衣襟,点点头。
山君已经缓的差不多了,它尾巴圈着沈止罹脚踝,沈止罹拍拍山君脑袋,温声道:“去找个隐蔽的山洞好好休息。”
山君顿时来了劲,一骨碌从地上站起,风一般地消失在林中。
方才在城中顾不上吃饭,滕云越虽然辟谷多年,但身边有个沈止罹,他早已将三餐时辰记得牢牢的。
翻手取出糕点,递到沈止罹嘴边:“许久没有进食了,先吃些垫垫。”
沈止罹被鼻端香甜的糕点勾的胃袋打鼓,忽视已久的饥饿冒出头来,他探头就着滕云越的手轻轻咬了一口,伸手将糕点接过来。
“今夜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进城看看。”
沈止罹咀嚼着糕点点点头。
刚吃完一块儿糕点,山君便回来了,嘴中还叼着断了气的野兔。
山君大步奔到沈止罹身前,垂头将口中的野兔扔在草地上,生着倒刺的舌头将嘴边的鲜血卷进嘴中。
火堆哔剥想着,滕云越提着兔子去山洞旁的溪水中处理,沈止罹身下垫着披风,坐在火堆旁看着悬浮在掌心的诡异红光。
红光在掌心十分跳脱,上蹿下跳地想要逃出去,可惜被沈止罹厚厚的神识包裹,一丝可以供它逃离的缝隙都没有。
不远处传来滕云越处理兔肉的细微声响,沈止罹抿抿唇,收回视线,分出一缕神识探上上蹿下跳的红光。
几乎在神识探上红光的一瞬间,无数蓬勃的恶念顺着那一丝神识传来,搅得沈止罹识海翻腾激荡不休。
沈止罹痛哼一声,猛然伸出手捂着剧痛的额头,不远处躲着火堆的山君紧张地站起,盯着捂着脑袋的沈止罹,脚步踌躇着想要过去,却慑于熊熊燃烧的火堆。
“山君,我无事…”沈止罹揉揉刺痛的额角,向山君挥挥手。
山君安稳地趴下去,沈止罹却不是很好过,小小一点红光中的恶念浓郁到了吓人的地步,怪不得山君会骤然发狂。
沈止罹掐诀调转着灵力,缓和识海的激荡,继续深入红光内部。
有了灵力转圜,疼痛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沈止罹额角迸出青筋,咬着牙向红光内部进发。
神识不知深入了多久,终于在红光中心看到了一点异常,沈止罹操纵着神识探过去,直到近前,才看清那点异常。
如墨般的黑液凝成针尖那么大的一点,在重重红光的保护下,在内部翻腾打转,透着浓浓的不祥之气。
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告诉沈止罹那一点黑是什么,那是浓缩了数倍的魔气。
沈止罹骤然睁开眼,脸上冷汗遍布,唇色发白,眸光涣散。
滕云越拎着清洗干净后切成块的兔肉进来,目光下意识凝在沈止罹身上,在朦胧夜色中,敏锐地发现现在的沈止罹是在忍痛。
滕云越心头一慌,大步奔过去,将手中的兔肉草草放到一边,扶着沈止罹肩膀:“止罹?你怎么了?哪里痛?”
沈止罹浑身发软,耳边嗡鸣不断,连滕云越的问话都像是隔着一层水膜般听不明晰。
滕云越翻手取出灵丹喂进沈止罹嘴中,浓郁的灵气带着药力在体内化开,身体下意识运转着灵气缓解不适。
滕云越紧张地看着沈止罹面色好转,这时才发现沈止罹掌心浮现的红光,他眸色冷峻,看着忽上忽下的红光。
沈止罹缓过这阵不适,捂着心口重重咳了几声,视线聚焦在满面担忧的滕云越身上。
“如何了?”
沈止罹抿抿唇,细细感受一番:“无事了。”
滕云越重重松了口气,说话间还带着些许责备:“怎么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出事?”
沈止罹脸上带着羞赧,借着滕云越的力道坐正,收起杂念,举着红光严肃道:“这红光里面,是魔气。”
滕云越还未出口的责备一顿,面色凝重起来:“你说什么?魔气?”
沈止罹点点头,将红光移到二人中间,解释道:“这红光是保护最中间的魔气的,中间的魔气被浓缩数倍,藏在其中。”
滕云越想起了杏花林中逮到的红光,是巧合还是预谋?
沈止罹不等滕云越开口,接着道:“我尝试将其中的魔气打散,却遭反噬,或许是我如今能力不足。”
滕云越下意识巡视一遍沈止罹,发现他没有什么不适才放心,将视线放在飘忽的红光上:“不若我来试试?”
滕云越修为高深,灵力浑厚,若是他来,说不定能将躲在红光里面的魔气打散。
沈止罹将红光递给滕云越,滕云越掐诀运转灵气,蓬勃的灵气着灼热的温度涌现,以移山填海之势涌向珍珠般大小的红光。
片刻后,红光依旧飘飘忽忽,丝毫未伤,滕云越蹙起眉,看向一脸凝重的沈止罹:“灵力打在红光上,像是打在空气中一般,并且,并未发现魔气的踪迹。”
沈止罹面色更沉,灵力对这红光无用,偏偏神识可以穿过红光,发现隐藏在其中的魔气,究竟是为何?
滕云越还没说出口的是,连他这般修为都没有发现红光内部的魔气,还未筑基的止罹是如何发现的?
这个问题在滕云越看着沈止罹莫名困住红光时就在心头涌现,他知道止罹有事情瞒着自己,他无意探寻,只是难免感到心伤,难道直到如今,止罹还不信任自己吗?
念头还未发散完,便听到沈止罹道:“神识可以穿过红光。”
滕云越诧然抬眼,看向难掩紧张的沈止罹。
沈止罹抿抿唇,避开滕云越目光,伸出手点点额前,又重复了一遍:“神识可以穿过红光,看到里面的魔气。”
滕云越压下心头惊异,顺着沈止罹所言,放出神识,探向红光。
红光依旧悬在沈止罹掌心,不同的是滕云越的手托在他的手下面,比沈止罹的手大了一圈的大掌,微微圈住沈止罹手掌和其上的红光。
沈止罹也探出神识,意料之中的发现化神境的滕云越,神识比之他差远了,恍若初生的嫩芽和长成的藤蔓般。
沈止罹轻轻握住滕云越手腕,稍稍捏了两下,算是提醒,下一瞬,浑厚的神识包裹着滕云越轻薄的神识,一齐向红光探去。
连自己的神识都差点扛不住魔气的反扑,更遑论滕云越那脆弱的神识了。
神识相交的感觉分外奇妙,沈止罹神识强大,倒没什么感觉,弱小一些的滕云越感受更为剧烈,在沈止罹的神识包裹上来的一瞬间,他好像整个人都被剖开了,每一寸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若是偃师沈一族并未覆灭,沈止罹的双亲俱在,他定会知晓用神识触碰他人神识,是非常私密、冒犯、狎昵的行为,可惜并没有这般的设想,沈止罹一路跌跌撞撞,全凭自己摸索,自然不知道这一点。
滕云越止不住的颤抖,微微屈膝,整个人像是半跪在沈止罹身前一般。
很快他便无暇他顾了,沈止罹裹挟着他的神识窜入红光中,所有来自红光的伤害皆被沈止罹一一挡去,下唇被咬出深深齿痕。
滕云越微微睁大眼,看向浮现在自己眼前的,红光内部浓郁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