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煜回到暖阁时,林以棠已经喂完了孩子,她把吃饱的小汤圆放在榻上,自己站在榻前换衣裙。
屋内香炉燃着淡香,沁人心脾,气氛一时温馨祥和。
暖阁地上铺着地毯,李泽煜走路轻,他进来时林以棠完全没有察觉,背对着门口换裙裳。
她微微低着头,脖颈线条优美流畅,白皙肩颈如暖玉,将碧色裙裳披上一边肩膀。
李泽煜站着不动,静静看着她穿衣服,眼底却越发暗沉。
该有多久?
大约有半年时间没有这般仔细看过阿姐了。
而这一切都怪温宴辞,今后他会寸步不离守着阿姐,谁敢带走阿姐,他便让对方生不如死。
榻上吃饱喝足的小汤圆却不安分,软白的双腕上戴着精巧的金镯子,晃着小脚。
伸手抓住林以棠换下来放在榻上的烟紫色裙裳系带,把系带拿在小手里绕啊绕,系带偶尔落在他脸上,他张大嘴巴,开心极了。
小家伙微微转头,不知道是不是瞧见了门口穿着龙袍的爹爹,突然啊呀啊呀啊呀大叫起来。
林以棠没照顾过婴儿,被他的叫声吓了一大跳,衣裙系带没系好就慌着去看小汤圆,发现小娃脸朝着门口,顺着视线看过去。
李泽煜直挺挺站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
林以棠眼底一阵慌乱,却也不忘行礼,她弯腿,还未跪下,李泽煜大步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阿姐,无论何时,你见到我都无需行礼,更不需要遵守那些无用的礼节,从前是什么样,我们以后还是什么样。”
林以棠小心翼翼道:“以前是什么样?”
李泽煜把她扶到榻上坐下,故意道:“阿姐从前对我可厉害了,还拿棍棒打过我的手,经常教训我。”
林以棠脑袋里轰地一下,从牙缝里哆哆嗦嗦挤出一句话。
“……那我能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是不是还挺不容易的?”
李泽煜察觉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补充道:“前提是我不听话,阿姐,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我七八岁初识,你比我大一岁,至今已经过去十几年,你不要把我当作什么威严的人,我是你的郎君,同寻常人家一样。”
林以棠小心问道:“我们从前真的成过亲?我明明成过亲,和离也就罢了,如果没有和离,温宴辞为什么还要娶我?”
他难道不知道她成过亲吗。
李泽煜摸了摸鼻子,严肃道:“阿姐,我们已经成亲将近两年,那时我还是太子,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去年你怀上小汤圆,我去北泽和南越交界处议事。”
“你听说或许会打仗,担心我的安全,中途偷偷跟上了我的军队,我怎么劝都不行,你非要跟着我一同去,到了边境不久就发现你怀孕了。”
“南越贼人声东击西趁我接琼华归国,把你抢走了。”
林以棠听的脑子乱乱的,她从前有过这么波折的经历?
气氛到了,李泽煜缓缓将她抱进怀里,声音酸涩,“你应该知晓你爹是南越人,便是华嘉长公主发现北泽太子妃也就是你,是她的亲生女儿,也不能用如此阴险的招数将你夺走,还骗你。”
他声音很低,“阿姐不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还有小汤圆,温宴辞竟说你难产而亡,用小汤圆的性命威胁我离开南越边境。”
“若不是我先到一步,小汤圆就被他从数米高的城池上丢下摔死了,你可知小汤圆那时才刚早产几天,瘦小的差点活不下去。”
林以棠听的心惊胆战,瞧着榻上抱着自己的脚丫子玩的开心的小奶娃,完全不敢想象两个多月前他的模样。
算算时间,小汤圆的出生时间同她娘亲说的她的流产时间相近。
小汤圆还和她长得那么像,还有胳膊上的小红痣。
……或许,她娘亲真的骗了她。
林以棠看着小汤圆心里难受的不行。
李泽煜将脸埋进林以棠脖颈里,面颊贴着她软嫩的皮肤,嗅着她身上的香甜气味,低弱的声音可怜极了。
“小汤圆还有有先天肺症,若不是我即刻带他回京医治,阿姐现在或许就见不到小汤圆了,他生病我连夜守着他,抱他一整夜,他不喝药都是我一点一点喂他,阿姐,我可以体谅你失忆了,可……你不能只要小汤圆不要我。”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林以棠任由李泽煜抱着她,表情懵懵的,大脑飞速运转,思绪在她娘和李泽煜的话间来回横跳。
两个完全不同版本的说法,她该相信谁?
相信李泽煜,那她娘为什么要骗她,因为她早逝的弟弟,她娘不想她同北泽皇室有牵连?
可温宴辞呢?
他是南越人,以前她一直在北泽,他们以前若是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娶她,对她那么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李泽煜说的是真的,她就不可能是被负心汉骗了身心坠湖失忆的。
以前她就怀疑过,她头部明明没有任何伤口,怎么可能会失忆。
灵花骗她说是内伤,显然不是真话。
她到底是如何失忆的?
可不管怎么样,这北泽新帝说的话也不能全信,虽然长得比温宴辞好看,但掳走南越幼帝,又伙同西凉派兵压南越边境城,这北泽新帝也不是省油的灯。
从她失忆醒来,她娘和温宴辞都对她那么好,她要什么第二日就立即捧到她面前,有求必应。
她真的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要想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她恢复记忆就知道了。
林以棠思考了好一会儿,等她回神,竟发现北泽新帝熟稔的帮她系衣裙腰带,还打了个漂亮的花结。
或许他们从前真的很亲密,毕竟孩子都有了,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不适应极了。
林以棠慌乱地拿开他的手,往榻旁边挪了挪,斟酌了好一会儿,声音极其不自然,“陛下,不管如何我现在都是南越的宁臻公主,您让我仔细想想,我若是恢复记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若是她记的没错,她来北泽之前,有人同她说过北泽的皇室现状,新帝没有立后,也没有妃嫔。
而太子之母也传言诸多,有人说其在山庄修养,没有被新帝册封是因为两人生了嫌隙。
有人说太子之母早死在了边关,并且支持这种说法的人占大多数。
李泽煜往她那边挪了挪,握住她的手,黑眸闪着亮光,“阿姐,你直接叫我名字,我叫李泽煜,你若是记不住,同从前那般叫我夫君最好。”
夫……夫君?
林以棠有些接受不了,她之前那么腻歪的吗?
她摇摇头,“宁臻还是遵从礼制吧,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温宴辞还在等我。”
两拨人的说法都有漏洞,她同温宴辞相处了那么久,他总归不会害她,至于这北泽新帝……谁知道呢。
她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小汤圆,“宁臻告退。”
即便她真的是小汤圆的母亲,小汤圆如今是太子,她是别国公主,她也不能陪小汤圆一起睡。
温宴辞,又是温宴辞!
他方才都说了温宴辞差点害死汤圆,阿姐为何还是相信他。
李泽煜压住心底的怨气和不爽,“阿姐,方才忘记告诉你,我刚才出去正好见过温大人,到了宫门落锁时间,他已经离开了。”
他瞥了眼张着嘴流着口水的傻儿子,不动声色道:“阿姐是小汤圆母亲,汤圆出生还没同娘亲睡过,阿姐今夜不如去东宫陪小汤圆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