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绍和黑眼镜简直了,就是两个混蛋!
吴峫顶着通红的脸一顿狂走,最后被定主卓玛和她的儿媳喊停,叫去喝了碗酥油茶。
简单吃了一些早点,他这才慢慢缓下莫名狂跳的心脏,有空去看一看沉船。
晚上是感觉不到沉船的大小的,他只是朦朦胧胧的感觉到这是一个庞然大物,眼下再去看这艘沉船,才能发现一些昨天发现不了的东西。
这艘船看起来像是一艘正规的商船,阿宁的手下正在清理搜查这艘船,为了安全,他们在沉船下面架上了支架做固定。
吴峫索性走的离沉船近了一些,这里已经堆了满地的陶罐。
昨天他和阿宁救人的时候,在这艘船的底舱看到了很多混杂在泥土堆里的陶罐,想必就是那些了。
关皓和黑瞎子也晃悠晃悠的走了过来,吴峫瞪了一眼关皓,后者摸摸鼻子干干笑了两声,眼神乱飘,看着心虚的厉害,还拉着黑眼镜当盾牌,躲在后面猫着腰装不存在。
吴峫也没有生气,只是有点说不上为什么的羞耻。
但看关绍这样,他反倒有点想笑了。
吴峫的眼神短暂和黑眼镜交汇了几秒,那种尴尬劲儿不知为何又折腾的翻涌起来。
黑眼镜和小哥是不是关系挺好的?黑眼镜会知道小哥的、
\"咳、好了关绍,你别躲着了。\"
吴峫赶忙收回乱飞的思绪,干脆蹲下身去查看陶罐,让自己的注意力再次集中起来。
这些陶罐虽说是“罐”,但每一个都有抽水马桶大小,罐口都被泥封死,并且一个都没有破损。
罐身上面还有西域特有的花纹,有些是黑色图样,有些是他看不懂的文字。
“黑眼镜,你认识这上面是写的什么吗?”
黑瞎子好笑的看了一眼从身后钻出来的关皓,这才去看地上的陶罐,一看他就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我估计认识的人也不多。我只能看出来这些陶罐应该是唐朝以前的。西域的文化过于特别,不仅神秘,存世的东西也稀少,戈壁的黄沙掩埋了太多的东西。
这片区域应该已经是西王母国的疆域,这些陶罐或许会和西王母国有关系,但不知道是运进去的,还是运出来的。”
吴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先秦时期,连接中国东西方交流的通道就已经存在,唐朝更是丝绸之路的繁荣鼎盛时期。
虽然现在还有很多人认定西域没有水路运输,但这艘沉船出土,或许相关领域的专家就要重新进行研究了。
说不定还有几个硕士、博士生倒霉选错了论文命题——延毕也说不定。
吴峫正想伸手摸一摸陶罐上的花纹,关皓却是一激灵,轻叫了一声:“哎!别碰。”
黑瞎子动了动身子,眼神微动,扫视了一圈身周环境,吴峫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疑惑的看着关皓。
但还没等关皓解释,一旁正在指挥搬运的扎克却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黑瞎子。
——隔着眼镜片,扎克的眼神黑瞎子看不分明,但是他的心神下意识就戒备了起来。
这种在生与死中锤炼出来的身体反应往往比头脑的判断更加迅速辛辣,黑瞎子无声笑了笑。
扎克不会是“良民。”
关皓也看了一眼莫名其妙走过来的扎克,有外人在他也不好和吴峫说什么,只好提醒吴峫说:
“你小心点儿,别忘了你那见了鬼的magic,你可悠着点吧。”
吴峫有点不服的翻了个白眼,但一时也让关绍说的毛毛的。关绍看起来还挺严肃的,这还真他娘的让他不敢动这陶罐了。
吴峫朝罐口重新看过去,这些陶罐都被一种黑绿色的泥土封死,用手在罐口轻轻扇动,能闻到辛辣刺鼻的气味。
这气味有一点奇怪的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味儿。
扎克走到吴峫身旁搭腔说:“你看这个陶罐上的花纹。”
“这个鸟应该就是传说中西王母国的图腾之一,三青鸟。
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国家的人会使用,毕竟当时的西王母国应该是西域的精神中心,其他国家都要敬畏西王母的魔力,在形式上需要表现崇拜。”
吴峫让那陶罐的味道搞的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没好事。
看扎克好像是现场指挥之类的,吴峫站起来指了指陶罐说:“你们尽量别打开这陶罐,要么打开的时候有点准备,我总觉得这罐子闻起来不对劲。”
扎克微愣,点头说:“我们暂时不会打开,这些古陶珍贵,等会看看有没有破损的。”
吴峫耸了耸肩,随意的说:“行,那你们先搞,要是有打开的罐子叫我一声,我也想看看。”
说完他想起来倒霉催的高加索人,转头问关皓:“咱车上那高加索人好点儿没?”
关皓摇了摇头,干脆和黑瞎子给吴峫带路到了高加索人的帐篷里。
......
先前大部队接手了现场,另外两具埋进土里的尸体也搬运了出来。
帐篷里,两具尸体盖着保温布,另一边,队医正在给高加索人测着体温。
黑瞎子倚靠在关皓的肩上,给正在重新查看尸体的吴峫解释:
“小三爷,你应该看到这些尸体上的伤口了,这些伤口有些古怪。
这三个人外衣上都没有破损,但身体上,一个胸口有伤,一个大腿内侧有伤,都有少量出血。
包括对面那个高加索人,一肚子的细小的血洞,像是让螺丝刀戳了二三十下,我和小关没有进入沉船, 里面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样的创伤吗?”
吴峫把掀开的保温布轻轻盖了回去, 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们进去的时候,这三个人都埋进了土堆里,是从土里刨出来的,土里能有什么呢。”
再去看了眼高加索人,他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脸色苍白,一直冒着冷汗,但一旁的呼吸机搁置着没有用,能自主呼吸,应该就还算生命体征比较稳定。
但吴峫觉得,他还是不太能适应一天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间就衰败的剩下一口气。
心情沉重起来,吴峫一下子觉得有点疲惫,他的脖子肩膀后知后觉的酸痛起来。和关绍黑眼镜打了声招呼,想着这里也暂时没事情,他就去找地方睡回笼觉了。
黑瞎子本身就在关皓身上靠着,看吴峫走了出去,就凑的更近了点和关皓咬耳朵说:“扎克可能是狗。”
关皓下意识揽着黑瞎子的腰身让他靠的更踏实,一听这话还愣了下,颇感无语的笑了两声。
“狗”这个描述,他真是服了。
...希望其他姓汪的正经好同志不要生气。
关皓低低的“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轻声补充说:“我会好好跟着你的,放心。”
黑瞎子弯唇,他知道关皓的意思。
——“跟着你。”
被你保护,也保护你。
......
吴峫这一觉最多睡了二十分钟,他迷迷糊糊的“嗯?”应了一声,人还没醒就翻身从行军床上坐起来,这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喊他的名字。
掀开帐篷的帘子,他正好看到斜对面关绍两人也从帐篷里走出来。关绍还露着半个右肩膀,看起来是刚换好敷贴,黑眼镜抬手拉上了关绍的衣服。
嗯?
吴峫眨了眨眼,他好像看到了关绍胸膛上一闪而过的...什么痕迹...?
脑子里闪过几秒奇怪的猜测,还没等细细琢磨,吴峫就见到船体下面扎克和乌老四(乌老四是一个裘德考招安的倒斗同行)这两人都朝他招手,那里还围起了一群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吴峫走了过去,闻到了一股极其古怪的味道。
说臭不臭,但是闻了就感觉喉咙发痒,好像是硫酸气。还没等再靠近点,衣服就被人拽住了,似乎是为了不让他靠太近。
吴峫回头一看,正是关绍和黑眼镜。
和关绍对视了一眼,吴峫看明白了关绍眼里的警告和真切的关心。鬼使神差,吴峫觉得自己懂了点什么。
他朝关绍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关绍没有再拽着他。
吴峫站在原地没动,踮着脚尖也能看到人群中心围着的东西。
扎克他们找到了几个破损的罐子,可能是先前他随口一提让记住了,砸罐子的时候就把他叫了出来。
有十几个罐子已经被砸碎了,乌老四正一个一个的往外倾倒罐子里的东西。
首先被倒出来的就是黑色的泥屑,这些泥屑里裹着奇怪的土球,土球表面粘着黑毛,看起来不是土里会有的东西。
正有些疑惑间,吴峫听到身后的黑眼镜啧了一声。
黑眼镜说那些土球是人头。
吴峫顿感窒息,这下明白了,那些黑毛是人的头发。
头发多久会腐烂消失,取决于头发本身的含水量和周围环境的湿度、温度等多种因素。
这些封死的陶罐应该创造了一个绝佳的密封环境,所以才能这么久都毛茸茸的看得人心里恶心又发寒。
但大家先前都预设了这艘沉船是一艘商船,一艘通商船只怎么会带着这种血腥的东西?
众人都很不解,表情也都是厌恶中带着诧异。
人群围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乌老四是个倒斗的,各种各样的死尸干尸见了不下百具,他倒是也不膈应,戴上手套就把人头捧起来查看。
这人头罐子年代久远,头发虽然坚韧,但皮肉已经腐烂了,乌老四轻轻掰了几下就露出了寻常的人头骷髅该有的样子。
干瘪的皮肤、空洞的眼洞,看起来没什么稀奇的。
——除了人头的大小。
一看罐口大小,再一看人头,谁都能轻易判断这人头是塞不进陶罐里的。
吴峫当即就表达了疑惑,他不理解这是怎么放进去的。
扎克说这是西王母部落里,人头祭祀的传统。
奴隶两三岁的时候,就在他们的头上扣上陶罐,奴隶长到成年以后,脖子和陶罐再也塞不进去食物,就把他们的脑袋砍掉献给西王母做祭品。
关皓轻声和黑瞎子说:“这种折磨人的死法,换成谁都得变成恶鬼索命吧。”
黑瞎子摇了摇头,指了指地上碎掉的罐子:
“恐怕都变不成鬼。人头封在罐子里...让我想起来西域的一些传说。
那时候西域部落认为人死后灵魂会从眼睛、耳朵里飞出去,这些陶罐应该就是为了把灵魂困在罐子里,献祭的可能不只是性命,还有灵魂。”
这时有人问道:“人头为什么放在罐子里,要献祭砍了就是了,何必这样麻烦?”
乌老四也是个行家,他对西域似乎也有些独到的了解。
乌老四不止说了和黑瞎子类似的见解,还补充道:
“这个西王母可不是咱西游记里那个王母娘娘,这个西王母是个厉鬼一样的存在,即便在当时那个靠杀伐和宗教统治人的年代,西王母也是极其残忍的。”
关皓听到周围有人在问“把头塞进陶罐里要怎么生活呢?”这样的问题。
这是一个非常彰显人道主义精神的问题,但这种问题恐怕也只有在人道主义社会才有意义。
奴隶制度,把人当做财产,剥夺个人权利,在世界各地都以各种形式出现过。
受奴隶主支配的人类,没有自己的人格、自由、权利、可以买卖。
中国古代,就有“男为奴,女为婢”。
卖身为婢的侍婢属于贱民阶级,贱民阶级的社会地位低于普通人的社会阶层,一般不能和普通民众通婚。
在中国古代,不属于士农工商的普通人都属于贱民,通常为固定某些姓氏,世代相传,不得改变。
这些人不得科举,不能做官。
主要有浙江堕民,陕西乐籍,北京乐户,福建两广的疍户,豫之丐户,及所谓发功臣暨披甲家为奴等。
贱民阶级因为贫穷无法就学,导致教育程度低,社会道德感极弱,常常沦为乞丐、娼妓,或犯罪者。
但这样脑袋上套上陶罐的奴隶,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有人回答了“要怎么生活的问题。”
这些被选作祭品的奴隶会有一段很优越的生活,不仅吃的是最好的,性成熟之后还会有美丽的少女与其交配,怀上下一代的祭品。
为了祭品奴隶的脖子尽快“达标”,他们会限制奴隶的活动,有些奴隶吃的太胖,还没到平均祭祀年龄就胖的被陶罐口勒死了。
关皓鼓起嘴吐了两口气,听这些东西总觉得蓝天白云都会变得难看起来。
但他还是有些疑惑,一激灵明明提示他这些人头罐子有要命的东西,怎么现在还是这么平静?
他都能听到有几个憨货开玩笑说“当祭品要如何如何”了,吴峫还挥手拍了那个憨货,叫他别他娘的胡扯。
黑瞎子捏了捏关皓的脸颊,他最近有点喜欢这个软绵绵的手感,但也是询问似的松了手,用食指比了个数字9。
——也是“?”的意思。
关皓扁扁嘴,无奈的摊了摊手。抬眼去看乌老四,乌老四已经开始用专业溶液来洗涤、浸泡头骨,要开始考古作业了。
这种枯燥专业的事情大家都没兴趣,可人群还没等散开,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冷笑。
关皓给黑瞎子甩了个眼神。
看吧,一激灵从不失手√
黑瞎子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