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畔不知名的野草在瑟瑟秋风中摇摆着,纤细的茎条被压得几乎要埋入泥土,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拦腰折断。
“你找我作甚?”付琛不耐烦地等着厉新向自己跑来,他最好是有正经事,不然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了。
厉新听说了这桩事后就撒丫子追过来了,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没整明白,只知道先将人唤住再说。这会儿人在他面前了,他反倒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莫不会是听了那些话后特意跑来奚落我的吧!”付琛抬起手上的包袱向他示意,“现在可以了吗?”
眼看他说完就要走,厉新急得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他手上塞了把钥匙,想了想又摘下了腰间坠着的一枚通体墨色的无事牌给他,“你拿着这两样东西去清水胡同36号院儿,若屋里有人就把这个给他看,就说是我让你去暂住的。”
厉新心想的是,他母亲去了,那边又是租得人家的院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哪还有地方可以去,难不成流落街头吗?自己刚巧清水胡同有处闲置的院子,隔三差五有人去打扫,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给他先应个急。
墨玉打磨成的无事牌通体莹润,瞧着就不是凡品。付琛握在手中随意把玩着,笑道:“咱们厉家少爷一向出手如此阔绰的吗?就不怕我把你房子给卖了。”
“啊?那我倒没有想过,那你会卖吗?”厉新一脸懵地看过去,他倒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不过若是他真是急用,卖了给他应个急也无不可,毕竟他家别的没有,银子一大堆。
这倒将付琛看笑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如鸿沟啊,他掂了掂手上的东西转身塞入怀里,背对着厉新挥了挥手,“赶紧回去上课吧!先走一步了。”
不日又是一次旬休,厉新随手拿了两样东西紧赶慢赶终于在月华街追上了周言谦,“周弟,等等我,我同你一道走。”
“我们也不顺道啊?你要去哪?”他没记错的话,厉新他家不是给他在靠近皇城那块儿买了栋大宅子,举家迁了过来,跟他并非顺路。周言谦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这又是哪一出?
“付兄不是无处可去嘛,我清水胡同又刚巧有处住所,就让他先住下了,我去瞧一瞧。”
那就好,不是什么旁的原因就行。
“你们家马车今日怎么没来?”以往每次一出国子监的大门,他家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威风地候着了,若是能蹭一蹭厉家的马车,省一段脚程也不错。
“唔,我提前跟家里说了不用来接。”厉新支支吾吾的眼神乱瞟,一看就是没说实话。
罢了。周言谦狐疑地看了一眼,懒得再问,反正以他的性子,不出两日自己就会抖落出来了。
一路无话,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清水胡同,与周言谦道别,站在自家小院前,看着阔别已久的住处,厉新欲叩门的手抬起又放下,犹豫了许久。
“你怎么不进去?”微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倒将他吓了一跳。急急转过身去,付琛正在他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复在书院时故作瑟缩的样子,一身白衣倒衬得他如冬日里皑皑的白雪般气质出尘,原来他穿白衣才好看。
厉新愣愣地看着他,怎么才几日未见,这人倒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等他欺身上前推开门才意识到不妥,连忙打岔问道:“你这是去哪了?”
“昨日找了处地方将我母亲下葬了,我刚刚去给她烧了两捆纸。”
难怪他走近后能闻到身上的香火味.....啊!我真该死啊!厉新突然意识到付琛身上穿的是孝服,而他刚刚还在夸他穿这身好看,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扇自己两巴掌。
小院不大,同沈家现在住的一样是一座一进的小院,大概一直没人住的原因,院里没什么物件,也不知他这两天在这座院子里是怎么过的。
“我随便收拾了个耳房住下,不知你今晚睡哪间?我帮你一起去收拾下。”
啊?厉新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其实他本打算来看一眼就走的,但话在嘴边却拐了个弯,回到了肚子里。
“难道你....”
“哦,我一直住东边那个屋子的,不用收拾了,随意将就一晚就行。”
付琛点点头,转身钻进了厨房,“吃了吗?家里只有面条,吃吗?”
厉新站在门口看着他在厨房内忙碌,一时心酸涌上心头,“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怎么?这么快就要赶我走了?可惜了,暂时的打算就是在你这儿再赖一阵子。”付琛本打算南下寻亲去的,但思来想去,也不是一个好去处,还不如今后留在京城先找个活计混一段时间。
“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能不能成?”厉新皱着眉思忖着,他之前听夏孟良随意提起,二皇子那边一直招着幕僚,而付琛这人其他他不知道,但学问却是顶好的,周言谦回监舍也常夸他聪慧,这项差事对他来说最适合不过了。
而自己虽与二皇子无往来,但世子爷有啊!他也算是曾帮过世子爷一些小忙,不知去那边求个情能不能走个后门。
厉新是个急性子的人,想到就要去做,刚拔腿想要跑,却被付琛叫住了,“面快好了,吃了这碗面再走。”
也是,马上饭点了,这会子去寻人家帮忙,别人是请你吃饭还是不吃?还是付琛想得周到。
炊烟袅袅,简单的小院,两碗小面,一碗加满了辣子,一碗飘了几根青菜,令人食指大动。食物的鲜香盖过烟火的气息,满是生活的味道。
厉新还从未吃过这样一顿简单的午饭,大概是早上吃得少,这会儿实在饿得慌,他竟吃得比以往更香,最后捧起碗将碗底的汤也喝得一干二净。
他将自己的打算向付琛坦白,只是成与不成还不能确定,若是可以的话,俩人一起去趟定化侯府才好。
付琛看了眼身上的衣裳,虽没有置办孝服,只翻出了件白衣替代,可总归还在热孝,贸然登侯府付门还是不妥,“我戴着孝不方便去,还要劳烦厉兄了。”
行,只要这事他同意就行,不管怎样替他去争取一回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