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一家人的商量下,这桩事还是敲定了。他们将稍远些的那间屋子赁了下来,当场交了半年的租金。
“每日不过多走了几步路,现在正是钱紧张的时候,自然便宜实惠的要紧。”周言谦知晓书院附近的屋子一贯很贵,同样的价格,稍远些的地段甚至能大出一间屋子不止。
他还年轻,多走些路算不得什么。
“先委屈你们一阵子,待后面......”沈予昌觉得孩子们跟在他身后已经吃了这么多苦了,也见过他摔倒后爬不起来的样子,似从前那般言之凿凿的话实在是开不了口。
他的脸上一红,轻嗅鼻根,遏制住鼻头的酸意,最终只扯了嘴低头无声苦笑了下。
心中却暗下决心:不就白手起家吗?又不要你做一方首富,养活一家老小而已,若是再做不到的话,沈予昌你枉做人一趟!
后头就是忙着搬家与定制锅具,搬家倒还好,几个人总共也就也就几个箱笼,再加上新做的几床被子,牛车走一趟就能拉走。
定制锅具也不难,这边也有做卤食的,跑到打铁铺子一问,店家立马心里就有数了,什么样儿的锅、铲,包括叉子、剃骨刀都能做。
最后在付定金时,沈予昌想起妻子交代的,厚着脸皮还了个价。哎!还真把几十文零头给饶了!
回去的路上,沈予昌干脆绕路去市口的一家卤菜店。一是询询价,了解下这边的行情,再有就是看看人家做的味道如何?
城中卖卤味的不算多,不过仅有的两家店生意都还不错,他挑几样卖得好的带了回去。
邵秀宛与方婆在家中收拾了一天,将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规整到箱笼里,刚巧抽不出空来做晚饭。
见沈予昌拎了几样吃食回来,干脆就下一大锅面条,用卤肉做浇头。
“我们来的那天就是吃的面条,没成想临走前一晚也是面条。”邵秀宛笑着打趣道。
隔着蒸腾的水汽,在案板上揉面的方婆却慢下了手上的动作,犹豫着开了口:“夫人,你们都搬到张桥胡同,那我以后......”
“你自然也是一起去啊!”邵秀宛脱口而出,但她又拿不准方婆的想法,试探着问:“你后面是有什么打算吗?还是已找好下家了?”
方婆当时只和邵书墨签了半年的契,眼看着再有一个月就到时间了,这是去是留还是得看方婆自己的想法。
“我没找下家,我哪儿也没去!”方婆着急地为自己辩解,一时急得脸色有些微微发红,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整理了下思绪,慢条斯理地向邵秀宛诉说了自己的想法。
“夫人您知道的,我独身一人、无依无靠的。我这两天就琢磨着,能否不要您的工钱,就让我跟您家后头住着......”
方婆的声音越说越小,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哪有腆着脸儿要在人家赖着的?
其实她是在这几个月与言诗姐妹俩的相处后,才产生的这个想法。那两个小姑娘听话又懂事,凑巧又无父无母的,自己与她们又处得来。
自己这年纪只有一年年的涨,总有干不动的时候,身上幸好存了些贴己银子,等老了也不求其他人养,只求有个栖身之处,不在外面被人欺辱了去就成。
邵秀宛自然是懂她的言外之意的,但她觉得,方婆在人家家里做活,每月多少还能得些银子,自己若真应了她的话,岂不是欺负人!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邵秀宛笑着道:“我先前还同他们说呢!怕是以后还要继续麻烦您咯!至于银子,该给的肯定是要给的。”
她丢掉手中的柴火,上前揽上方婆的胳膊,“至于这养老啊?方姨您放心,跟着我们虽然没深宅大院吃住的好,但图一个自在清净。以后,但凡有我们夫妇俩有饭吃,就绝不会少了您的一口。”
最后还是说定了,方婆还是跟着他们后面做活,只是她怎么也不愿接受原先的报酬,佯怒道:“夫人刚还说了不拿我当外人,转头却又要给我工钱!”
“嗐!方姨,我知道您是那实诚人,为着我们着想,”邵秀宛笑着凑近同方婆解释,“可我们不能做那样的人啊!传出去还不被人家戳脊梁骨骂死!”
虽说感情好,可以陪着一起养老的,但一非血亲二无契约的,还是老老实实的给银两,心里踏实。
说个不好听的,万一方婆她以后后悔了,也有个退路不是。可方婆明显不这样想,她好似铁了心的不愿收这个钱,百般推辞。
夫妇俩怎么劝说都无用,实在没有办法,邵秀宛灵机一动想了个主意。她跑到一旁的水缸边打水净了手,转头交代了一声,直奔正屋跑去。
没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一脸喜气洋洋,身后还跟着言诗与言词一对姐妹花。
“方姨!快来快来!”见方婆手里还切着面条,忙让她停下来:“我刚刚去问了,她们俩愿认你做干亲,还忙活什么呢?赶紧先来坐下喝杯茶!”
有喜事儿,邵秀宛可从不喜拖拉。得趁热打铁,将这桩事就这样板上敲钉定下来!
“您就去吧!剩下的我来。”沈予昌抬手虚请了方婆一把,“决定得仓促,一切简单了些,您可莫要嫌弃啊!”
“怎么会!”方婆擦干净手扭捏地在八仙桌上位坐了半张凳子,她还从未坐过这么大的位置,这会儿不免有些不自在,“都咱们自家人,就不需要什么个虚礼了吧!”
“那怎么行?”邵秀宛沏了两杯茶,给姐妹俩一人一盏,让她们一同去跪了磕头。
方婆接过茶盏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忙将二人搀了起来,而后大腿一拍,好似突然想起来般,“瞧我记性,眼下身上竟没件像样的东西。”
说着连忙跑到西耳房,到衣柜里面摸出了一只袋子,哆哆嗦嗦从里面取出了一对嵌松石扁银镯,将其余东西一股脑塞回去,忙不迭地跑回了厨房间。
“承你们姐妹俩唤一声奶奶,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方婆将手中的镯子套上二人的手腕,“这是我年轻时赚得银子自个儿到外头打的,虽说不是什么好物件,但来路绝对干净。”
她摩挲着一双粗粝的手掌,不好意思地羞赧道:“还望你们不要嫌弃才是!”
“没有没有,我们都叫您奶奶了,收着东西高兴都来不及,哪会嫌弃呢!”言诗连忙拉起王婆的手,轻声安抚道。
谁也不曾想到,这辈子本永远不会遇见的人,竟阴差阳错结了干亲。
缘分就是这么得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