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灯已经暗了,原本攒动的人影也消失在一盏盏渐暗的灯光中。
“先生,咱们回吗?”司机看了眼时间出声提醒,是宋承良特意嘱咐过的。
在沪城还有事要公干,他不能在这停留太久。
往常要来宜城大多是周聿白自己开车往返,但他自从上回病愈以来,就再没好好休息过。
接下来还有连着十多天的会议要开,原本是想让他落地后就休息的,但周聿白执意要开车来这一趟。
周明奕这一回也一同参加会议,父亲的威严都摆出来了,最后也没能阻止他这样奔波一趟,好说歹说下才让他带上了司机。
直到底层的灯光全然熄灭,周聿白才默默收回了目光。
“回吧。”
伴随着话音落下,车子启动,刚要挂挡。
“咚咚咚——”是玻璃窗被敲响的声音。
车窗贴了单向的膜,车内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张贴近的脸蛋,未施粉黛,却是夜色挡不住的动人心魄。
她的美,素来是受人瞩目的。
桑明德大概是随手套的的外套,披散的长发还被压在大衣下,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舞。
车窗被按下,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蛋无比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桑南溪的语速很快,没给他任何寒暄的机会,极熟稔地问他:“吃过饭没有?”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来,在这待了多久,也没有问他下午是不是去看了她妈妈。
有些话于他们来说,早已不必言明。
这是他们分开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比起先前那五年来说,这一个月的时间其实不算长。
桑南溪也没有刻意避开他,仍旧保持着一种关心,只是,以一种再普通不过的身份。
桑南溪伸手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家里烧的饭菜,保温罐里有姜汤,你先喝点汤,让胃暖和些再吃饭。”
她的手攀在窗沿,又微微侧头跟前面的人说:“师傅,回程的路上麻烦您慢点开,注意安全。”
坐在前座的司机忙不迭地应声:“好。”
她跟司机讲话的语气依旧是不变的温柔。
“溪溪。”周聿白叫住她,问:“感冒好了没?”
他什么都知道。
她说:“差不多了。”
桑南溪裹紧了大衣,不打算再作停留:“我先回屋了。”
“溪溪。”
“陪我吃顿饭,好吗。”他问。
桑南溪摇了摇头,笑说:“不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没有犹豫地转身,脚上还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快步往家里跑,像只是为了躲避这过于萧瑟的寒风。
寒风往车里灌,手上的保温盒的外壳透着寒风的凉意,冒着热气的水缓缓流出,带着姜味的水冲入鼻腔,刺激得他近乎落泪。
“南溪,你刚出门了?”李姨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问。
桑南溪换了双拖鞋,面不改色地答:“嗯,丢个垃圾。”
李姨说:“垃圾你放门口呀,明早我去扔,你别冻着了。”
“没事儿,我回屋了啊,您早点休息。”
李姨却又像是记起什么,望着正在上楼的背影说:“晚上别吃太多了,一会儿积食了不好受。碗筷就放在那儿,明天我来收拾。”
“知道啦!”
楼梯上的灯光彻底暗了下去。
之后的几天,那棵树影下,也没有再出现过那辆停驻的黑色车影。
*
桑明德和杨芸赶在过年前领了证,没大操大办,只是一家人一块吃了顿饭。
临近年关的时候,她跟着一块去买年货,一块在家里打扫卫生,包团子。
这也是桑南溪六年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在家过的年。
除夕那晚,她刚和闻清珩他们视频通话结束,家里的大门就被敲响。
“Surprise!”陈枳夏紧紧拥抱住她,身后还跟着她的新男友Sebastian,拎着满手的礼物。
她冲着屋里挥了挥手:“叔叔阿姨过年好啊!”
靠着陈枳夏那张巧嘴,一时间,屋子里热闹到不行。
桑明德高兴地说:“诶,好好好!叔叔给你包个大红包!”
一边说着,杨芸正从楼上下来,手上拿着两个极丰厚的红包。
陈枳夏忙挡手推拒:“这我哪儿能要啊!”
Sebastian也学着她的模样一同拒绝。
桑明德佯装生气:“要收要收!不收就是不给叔叔面子了啊。”
桑南溪拿过杨芸手里的两个红包,一块儿塞到了陈枳夏手里:“行了,你就收着吧,省的这小老头真气着了。”
陈枳夏也没再推辞,两只手拿过于丰厚的红包,感叹了一句:“南溪,叔叔阿姨,大气!”
她又悄悄拍了拍桑南溪的屁股,“有眼力见儿啊,知道我管钱。”
桑南溪看着被两位长辈围着的Sebastian,忍不住笑:“你就偷着乐吧。”
吃过饭,一行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长辈们隔着屏幕打了招呼,桑南溪也跟着乖巧地跟人拜年:“奶奶好。”
陈奶奶说:“臭丫头给你去添麻烦了吧。”
桑南溪搂过陈枳夏的肩膀,说:“她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倒是我把您的宝贝孙女给霸占了,奶奶您可别怪我。”
陈奶奶笑得开怀:“让她跟你们烦去吧,我落得清静,省的这丫头在家里一天天给我添乱。”
这回陈枳夏来的时候又给她带了一大堆的药,和保养身体的药,她看了一眼正看电视入神的桑明德,悄悄凑到屏幕前说了一句:“哦,奶奶,东西我拿到了,会好好喝的,您放心啊。”
挂了电话,她们围坐在一块教Sebastian玩纸牌游戏,从抽乌龟到小猫钓鱼。
桑南溪和陈枳夏一块儿耍赖,最后满脸纸条的人只有Sebastian一个。
Sebastian用着有些蹩脚的口音说:“为什么一直是我输?”
桑明德和杨芸在一旁看得笑出了泪,“这两个赖皮精哦,也就这小老外这么被耍了。”
天一黑下来,外面其实就已经开始响起了爆竹的声音,快到凌晨的时候,远处的天空更是爆竹声满天。
小孩今夜也都没睡,外面响起孩童玩闹的声音。
陈枳夏被这声音闹得心痒,嚷嚷着也要出去放,桑南溪和Sebastian自然是奉陪。
桑明德摆摆手说:“你们多穿点衣服,我们两个老骨头就不跟着一块了。”
他们一块往人声最聚集的公园走,有不少家长带着小孩出来放烟花。
桑南溪苦恼地问:“这个点哪儿还有卖烟花的?”
Sebastian先跑在了前面笃定地说:“我来想办法。”
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有解决一切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