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柯武被这妇人的出尔反尔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对此又毫无办法,都是族人,他总不能强迫她去挽髻。
而那应该给柯夙梳发的梳子,则是掉在地上铺的红色毛毯上,无人问津。
那妇人执意不肯靠近柯夙,但总要有人给柯夙挽髻。
在周围一片安静时,江京墨站了起来,柯夙在铜镜中看到了她那张泛着冰霜的脸。
她走到了那梳子前,一脚便将其踩碎。
“柯夙,这种出尔反尔的人拿过的梳子,就别用来梳发了。”
柯夙闻言愣了愣,心中那口郁气顿时散去,她转眸看向江京墨。
而后者已经来到了妇人的身前,她年岁不大,但是胜在个子高,气势生生压了妇人一头。
“你很怕玄阴蛊?”江京墨笑着开口。
妇人点点头,她看着眼前年岁不大的少女,加上江京墨又是外族人,一时间心头涌上不满。
“自然,玄阴蛊的可怕,你一个外族人是不会知晓的。”
“哦,那你倒同我说说它有多可怕?”
江京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玄阴蛊至阴至邪,一旦沾染上就会变成只会攻击人的怪物,当时我们全族差点都没有保下……算了,和你说也没用,你是不会懂这东西的可怕的。”
妇人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她看向柯夙的眼神中还带着忌惮。
“全族都差点没有保下啊…既然这么可怕,那后面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呢?”
“那当然是让阴女压制玄……”
妇人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了最后甚至没了声音。
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阴女压制玄阴蛊,保你们全族平安,对吗?”
江京墨见状,脸上的笑意未变,眸中的冷意倒是愈发深了起来。
“所以护了你们全族的英雄,就要在她的及笄礼上被这么对待吗?”
妇人哑口无言,站在原地变得有些窘迫。
“若您不想做这件事,那早点回绝我们也就罢了,但前些天阿武给您带去灵石的时候,您可是满口答应的。”
安淮也坐在椅子上淡淡出声,妇人刚刚言论和行为已经让他产生了些许厌恶。
若不是一代代阴女不断奉献自己的一生,哪有古阴族的如今。
而今柯夙在此办及笄礼,这是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无比重要的一天,而这妇人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谈不上尊重二字。
妇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带着鄙夷,她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言,灰溜溜地离开了那处。
而江京墨还站在原地,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周围的那些族人。
妇人的做法令人厌恶,但是抱着她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而来此禁地的族人,可都是收了族长灵石的存在。
两千年过去,对玄阴顾蛊的恐惧还埋藏在他们的心里,但是对阴女的尊重早已被消磨殆尽。
时至今日,他们甚至可以对这些奉献一生保他们平安无事的人,叫一声怪物。
愚蠢,可悲。
江京墨又重新拿了一把梳子,这把梳子上雕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儿,它欲展翅高飞,高扬着头朝向太阳。
是自由,是新生。
“你介意我给你梳发吗?”
江京墨挑眉看向铜镜中那如花般娇艳的少女,柯夙勾唇笑了笑。
“当然不介意。”
“嗯哼,给你梳完发,我可真就成你的长辈了。”
“…那我介意。”
江京墨已经将梳子插入她的发间,闻言也没停,径自给她梳起了发。
“晚了。”
“……”
暗处,柯文看着那给柯夙梳发的女孩,没由得感觉到有几分熟悉。
但不论怎么样,他此刻都是感激她的。
族长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她看着江京墨将柯夙的白发慢慢挽起漂亮的发髻,看着柯武递上了那支暖玉簪子。
随着簪子插进了发髻中,她那漂亮的孙女,在此刻及笄。
族长的心中有些欣慰,她轻轻笑了笑。
真好。
“都说及笄礼挽发的人应当是万福之人,可以将福气带给及笄的女子,可惜了,我不是有福之人,可能给你带不了什么福气喽。”
江京墨笑着说道,手底下也不停,细细地给她调整着发髻。
“能离开这儿,已经是最大的福气了。”
柯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了勾唇,如果及笄代表自由的话,她现在已经拥有了最大的福气了。
“福气,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江京墨笑着应好。
等柯夙转过身时,她便看到了已经泣不成声的柯武,他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着,安淮则是无奈地给他递着帕子。
“这是好事,哭什么?”
“我知道呜呜呜,我就是呜呜高兴呜呜呜……”
柯武拿着安淮的帕子擦着眼泪,看到柯夙在看他,他又咧嘴冲她一笑。
柯夙有些复杂地看向他,良久,她也朝柯武笑了笑。
柯武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看没看到…夙儿她冲我笑了…”
安淮点了点头,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
“看到了。”
柯武瞬间喜不自胜,直接抓住安淮的肩膀使劲摇晃了起来。
“真的!!!你她真的冲我笑了!!!”
安淮的身子被他晃来晃去的,他身子本就不好,一时间竟是有些发晕。
安漾很快便注意到了安淮的异样,她瞪大了眼睛,赶紧跑过去拦柯武。
“柯武叔叔你别晃啦!再晃安叔叔就要晕倒啦!”
“啊?哦哦哦……”
柯武赶快松开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阿淮,我忘了。”
安淮一只手揉着脑袋,另外一只轻轻朝他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没事……”
几案前的柯夙看到这幕,又没忍住笑了笑,但笑着笑着,她心中又涌起一阵空落来。
“怎么了?”江京墨转眸看向她。
“没什么,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像梦一样。”
柯夙看着眼前这欢快热闹的情景,看着自己被挽成发髻的头发,看着身旁的江京墨,她总觉得这一切像梦一样虚幻。
她很害怕,这真的是她的一场梦,等她醒来,她还在那个闭塞昏暗的暗室中,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