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晟与钱春生草草说完,正打算当作此事了结,没曾想钱春生几日后又送来一些自己制作的标本。
所谓的标本,就是王晟认不清的虫类的干尸。
说实话,这是王晟在第一次见到有人送这种礼,他接过后拿去问了季少淮,两人研究了一通,也没看出有什么作用。
王晟就把它收了起来,和杂物堆在一起。
与此同时,那几人的处罚也公布出来,赔钱、道歉、记过。
赔钱春生药钱,给涉事者道歉,在书院名单上记上过错标志。
最后一点,若有人看见这五人再次违反,将被书院遣送回家。
当然,这是简要的叙述。
王晟看着来者拿来的五十两,眉头一挑,问道:“这是?”
来者堆着笑,躬身答道:“这是钱家的赔礼,若王举人觉得不够,还可以再议议。”
王晟看都没看那些银钱,“你是何人?”
“小的是谁并不重要,王举人,你看这些?”
“哦?”
王晟不动声色,就想把门给关上。
来者显然也不知晓王晟这么难缠,连忙把手伸到门缝里,耐着性子解释道:“不是钱少爷不来,是恰巧昨日刚巧被蛇咬了,下不来床,不敢耽误书院处置,便由小的代为交涉……”
他解释了一堆,王晟却点点头,回道:“你拿回去吧,或者给钱春生。我没受伤,也不需要这些药钱。等你家少爷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给我道歉。不道歉,等着我再报给书院吧。”
“这……?”
来者为难地看着王晟,恳求道:“要不王举人先收下这钱,道歉一事,过后再说?”
“免谈。”
王晟“啪——”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留着五个书童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他们又不能硬闯,只能把钱又拿了回去,告知自己的主子。
“季兄,若你下次要听,可以直接大方的站到我身旁来,这般模样,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偷鸡摸狗。”
季少淮这回学聪明了,躲在东厢房的门口处。
东厢房离大门近,说话大声一些,便能听清。
只是身后坠着两个小尾巴,三人眼巴巴地看着门口,是人都能感觉到背脊的视线。
季少淮咳了一声,直起身回道:“这还不是怕王兄被骗了。”
“那之前呢?”
王晟前几日还没算的账,又开始翻了。
“之前也是想看看钱同窗是否如传言所说,一见他,果然,传言不可信。”
季少淮慢步上前,感慨道:“还好王兄留了个心眼,并未接下银钱。否则,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王晟注意力没有聚集在银钱上,就算当初缺钱,他也知晓这钱万万不能收。
先不说自己没有受到外伤,就算有受,也不是这般收钱的法子。
至少,应该凭借着证据,钱收得才安心啊。
“待明日去讲堂,再告诉夫子。”
书院不似府学,还分甲乙丙丁与斋舍,只分外舍,内舍与上舍。
外舍有外舍的讲堂,内舍有内舍的讲堂。
一个讲堂可以容纳数百人,就算容不下,也可以站在后头听课。
至于书斋,则是留给学子自习的地。
虽没有书籍,但处所僻静,是个学习的好去处。
王晟说完,思索良久,方才问道:“钱甫阁受伤了?”
“伤了?”
王晟点点头,“他的书童说,被蛇咬了。”
季少淮不知想到什么,半晌后,回道:“柳先生曾写下《捕蛇者说》这篇奇章,以此便可作证,永州,蛇多,捕蛇者亦不计其数。”
“但是,我们来此,好似没见过蛇吧?还偏偏今日下不来床,何人不知他今日要登门致歉呢?”
他眉头紧锁,理不出思绪。
王晟方才也是在想这些事宜,理不出来头绪,随即放下。
“或许,人走霉运?”
自己捉摸不出所以然,果断放弃。
好在,这几日并未单独行动,也赖不到自己头上。
翌日,王晟与季少淮刚到讲堂,就听见同窗在谈论此事,就连孔念温也寻了过来。
“你昨日没收钱吧?”
他都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急匆匆地开口。
王晟回道,“没收。”
孔念温缓了口气,再王晟身旁坐下,赶紧说道:“他前日被送下山了。”
季少淮在一旁,探头问道:“孔兄如何得知?”
“子美告诉我的。”
孔念温压低声音说道:“钱甫阁就住在我的屋舍旁,一人屋舍。前日,我听见动静,无意查看,也没细究。今日,与子美走过来,他才告知我。”
他尴尬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只不过,被桌子掩着,没人察觉到他的动作。
“不是有意不告知你的,王兄,我也是今日才知晓。”
王晟摇摇头:“还要谢你与子美兄告知我,怎会责怪之意?”
单凭着孔念温这个秉性,就不像一个能藏住事的人。
孔念温褪下尴尬地神色,再次说道:“主要是,他是被抬着下山去的,还遮遮掩掩,一看就有猫腻。”
他说完这句话,又补上一句:“子美亲眼目睹,可信度极高。”
如果单凭孔念温自己,恐怕很难得出这个结论。
那就是。
王晟抬头往杨子美所在的位置望去,他也正好回了头。
两相对视,杨子美首先打破僵局,他微微一笑,冲王晟点点头,又转了回去。
“其实,如果按照子美所说,他突然病得不省人事。”
王晟收回视线,继续轻声说道:“而瓜葛已经存在,这不是收钱与否就能抹去的。反倒是我昨日没收他的歉礼,或许结结实实得罪了他?”
孔念温大力地摇摇头,反驳道:“怎会如此?”
“我们身为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风度。我们不收钱财不是常理吗?书院也没有规定要他赔你钱财吧?这哪会得罪人!”
孔念温突然严肃地看着王晟,提醒道:“钱财不过外物,我等自当自觉与商户划清界限。他们最是不要脸面,是给杆子就能往上爬的玩意儿。王兄,你莫要被钱财所惑!”
“拿了钱,他们就会赖上你,保不准叫你做一些其他的事。”
“只要不收,他们就没有由头找我们办事。”
王晟感觉他的理解与自己的理解有点不一样。
季少淮听完差点笑出声,“王兄他昨天不仅没收钱,还让钱甫阁好了自己回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