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晟与季少淮离开后,阎学官和丁训导核对完手中的资料,一起去寻教授。
彭教授年岁已高,眼珠似蒙上一层白纱,浑浊的眼睛却拥有智慧的光芒。
他沉默地翻阅材料,将册子放在一起,仔细检查其中的奥妙。
“这本册子,你说是何人递交上来的?”
“回教授,乃长乐府天启七年案首王晟与季家的季少淮递交到下官这里。”
丁训导上前一步回话,并将前因后果重新叙述一遍。
“如此。”
彭教授放下书册,抬头看向丁训导:“丁先生,你亲自去一趟,将两位学生引来这里,切勿惊扰他人。”
“至于阎先生……”
彭教授将目光移至阎学官,提点道:“你亲自跑一趟,与几位门子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后进出府门让他们多留一个心眼,每天将进出的人上报给你。”
“同时,吩咐信得过的下属给官府带个信息,就说我们这里有进展,让他们尽快乔装打扮后进入学府,协助我们暗中调查。”
阎学官眉头紧锁,问道:“此事可要告知其他同僚?”
彭教授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要告知,却不是现在告知。”
“教授,您是怀疑我们同僚之中有人这般行事?”
阎学官话语中有种说不上严厉,紧锁的眉头仿佛即将化为利剑,扫清所有魑魅魍魉。
“我亦希望我的同僚均是心思纯正之人。”
彭教授巧妙回应阎学官的话,然后望着二人说:“去吧。”
阎学官吩咐随从先去官府带信息,随后以“岁考在即,府学严加控制进出人员”,隐蔽地提点门子与斋夫注意来往人员,每日上报。
阎学官吩咐完这些事情,回禀彭教授之时,丁训导就领着王晟与季少淮进来。
“学生王晟\/季少淮,见过彭教授、阎学官。”
王晟与季少淮鞠躬作揖,向先生问礼。
“不必多礼。你们二人所说是否属实?可有隐瞒实情?”
彭教授犀利的问题直逼两人。
两人正要反驳,彭教授却继续说:“今天在此只有我、阎学官与丁训导,你们二人此前若有所隐瞒,现下必须直言。否则,下次查验之时,如若发现此事与你们二人相关,本官绝不姑息!”
“学生没有隐瞒。”
王晟与季少淮异口同声回答。
话音落下许久,没有人回应。
彭教授坐在原处,盯着二人,阎学官与丁训导亦站在一旁,看着二人。
空气都被压得稀薄,只有几缕呼吸声提醒众人,没有人在这场心理博弈中走神与慌乱。
“不错。”
过了半晌,彭教授露出笑容,他点了点头,朝王晟、季少淮二人说道:“此事影响甚大,本官已经请人禀明官府,现下有一事要与你二人相商。”
“本官打算请几位学子带着册子,去府外寻找出题之人。”
彭教授一开口,王晟就知道他的用意。
钓鱼执法不外乎是。
“现在将尔等请来,也是为了询问你们的意愿。尔等是否有意愿帮助府学?岁考将至,你们亦可回绝,本官无法预计,此次活动会不会影响尔等岁考。”
彭教授话毕,王晟与季少淮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决心,故而齐齐说道:“学生愿意前往。”
彭教授站起来,往王晟等人方向走来,并将册子递给两人。
“现已巳初(9:00am),尔等在此等候,届时府学亦会为学子考虑周全,待官府派衙役前来,你们再行动。”
彭教授朝阎学官点点头,阎学官将二人领出,丁训导跟在阎学官的身边,问道:“下官去通知其他知情学子,命他们做好充足准备?”
阎学官摇摇头,“此事知情人越少,计策成功几率越大,两人若是不能引蛇出洞,再多人也无济于事,没有成功再另寻他法罢了。何况,府学之中并非众志成城,多一人知晓,多一分危险。”
阎学官疲惫的眨了一下眼睛,将二人领回他的办公处所,等待官府派人前来。
巳时四刻,官府派来的衙役匆匆赶来,为了配合府学的工作,这次派进府学的是四位年轻的捕快。
他们分别向阎学官与丁训导行礼,随后听阎学官解释来龙去脉,应下这门差事。
巳时五刻,王晟手持丁训导手中的册子,季少淮手持其他同窗递给他的那一本,分批次从正门出发,捕快远远跟随保护。
丁训导放心不过,也选了一个隐秘的角落观察。
王晟先出大门,手中拿着册子端详,慢步向远处走去。
他手中的这本书册并无提示,远处却无任何差别,而且……
王晟淡淡扯过嘴角,册子并非人工抄写装订而成,而是字形、大小、用墨等均匀,定是通过印刷而成。
在本朝,能够能够刊印这等书籍的,只有书肆有此资格。
这样想来应当是长乐府中的书肆私自售卖。
确认目标后,自己不需要证据,只需要询问,而官府查抄这些书肆却需要有证据,否则就会得罪书肆幕后之人,若由官府派人调查,也会打草惊蛇。
因而,王晟决定带着这书册往所有的书肆走一趟,让麻烦主动找上自己。
“这本册子是否是你们书肆售卖之物?”
“本掌柜从未见过。”
“并无……”
“你这本册子不好啊,不如我这里这本!”
……
所有人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王晟也不气馁,回去的途中特地选了一个人群稀少的道路。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从后面跟来,凑近王晟神神秘秘地问:“兄台在找出售这本册子之人?”
王晟转身,看着这位并无任何记忆特点地人,脸上充满怒意。
他赫然答道:“出售之人是个骗子!他以一两银子卖我这无用之物,我自是要找他理论理论。”
王晟凶恶的眼神并未将身前之人吓倒。
他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言辞恳切地说:“你看,我也买了这册子,我最近几日一直在探查这件事,刚巧探查到他们的所在之处,如果兄台信我,咱两就一起去找他们理论理论。”
“这……”
王晟迟疑地问:“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就这么上门势单力薄,若是对我们不利,怎么办?要不我回府学去寻其他同窗,一同去找他们!”
那人连忙阻拦:“兄台,多虑了。我等均是秀才,拥有功名在身,这售卖之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对尔等不利,他们不怕我们,还不怕朝廷,不怕官府吗?”
他压低声音凑得更近,慢慢说道:“兄台难道想你被骗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吗?我这就是怕同窗知道笑话我,才暗中调查。”
王晟心中自是不信,面上却也跟着压低声音说:“我自然不想被其他同窗知道。”
这人油嘴滑舌,攻心术用得淋漓尽致,想必失踪的学子便是被这般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