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又来一个山野村夫,连我堂堂贾家的名号都没听过!”
贾文涛学着少淮冷笑,可照虎不成为画猫,上眼还吊在天上,下嘴角耷拉得离地不远,平白无故增添几分刻薄,减弱几分气势。
“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贾家贾文涛,我父为贾家贾海忠。长乐府方圆十余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贾家,就是我家。”
“谁遇见我,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贾少爷’!也就是现在,你我才有机会同等在这争论位置,往前数十年,你说不准还在地里刨食。”
“就是就是,你是何人!还不速速将位置腾出,我们家少爷的时间金贵得很,没空与你这等人浪费口舌!”
今日,贾父未跟贾文涛来这府学。
昨日,贾文涛与贾海忠父子二人因号房一事,回去寻了阎学官。
“爹,你等等别说话,我自己跟阎学官说!”
贾文涛自信满满,嘿呦的脸上俱是坚决的意志。
“早晚让那王晟滚出府学。”
“文涛,莫要冲动行事。这王晟乃本次院试案首,你若直接与阎大人说,你俩因位置相争,他不相让,恐怕会落入下乘。”
贾海忠低声与贾文涛说道,最后总结:“不若你这样做,就算阎大人不让他把位置腾给你,心中难免留下膈应。往后在府学,就不怕他处处与你相争。”
贾文涛父子俩相视一笑,自以为此计像在家中筹谋一般,天衣无缝。
贾文涛难以压抑自己心中的喜悦,扯着贾海忠疾步快走。
他一见着阎学官便大声哭喊:“阎大人,你可要为小生做主啊!”
“发生何事?”
阎学官最近时日,本就不得空闲,当下还在处理事务呢。
他就听见自己门前有人哭天喊地,心里一惊,以为这还没行入泮礼,就发生什么恶劣的事件,连忙问道。
“我与我爹拿着牌子,去了丁号甲房,正准备收拾东西呢!谁知有一位姓王的同窗非让我与他换位置,与我争执不休,无奈之下,我只能来找阎大人,替我做主!”
贾文涛听了自家爹爹颠倒黑白的话语,加上自己动情演绎,想着阎大人就会毫不迟疑地喊来王晟责罚。
“唉,都怪犬子不懂事,给阎大人添麻烦了。”
贾海忠适时出声,长叹一口气,“文涛,你还不快快回来。”
阎学官听着这话,当机立断喊来门子,让他将周斋夫带来。
贾海忠与贾文涛父子俩,本就理亏。
他们将自己所做之事安在王晟身上,想着阎学官事多繁忙,必不会过多询问,没想着阎学官竟是动了真格,决心彻查此事。
贾海忠以如厕为由暂且退下,想提前寻着周斋夫商讨一番。
至于这商讨的内容嘛,无非就是给些银钱,送些东西。
只是他在号房走来走去,汗水浸湿了内衬,却怎么也寻不着周斋夫。
他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大事不妙,连忙赶回阎学官那里。
果不其然,周斋夫已然到达,这时正在与阎学官汇报事情经过,而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躲在一旁,没了先前的阵仗。
贾海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赶紧说道:“阎大人,实在难为情,可能是近日天气缘故,肚子不太顺当。”
阎学官听完下属的汇报,早已了然贾海忠因何如厕。
只是,他看在捐了田的份子上并未发作,可自己被他们两父子一耽搁,少处理许多事情,这一口气也下咽,直接张口说道:“既然丁号甲房贵公子住得不顺畅,要不挪到丁字乙房吧?”
“我不要!!!爹!!!”
贾文涛那头听见这话不乐意,直接当场喊出来。
贾海忠明眼看着阎学官面色不对,只怕贾文涛再嚷嚷下去,这府学也上不成,赶紧给他使了眼色。
贾文涛看见自家爹爹凶狠地看向自己,脖子一缩,也不敢吱声了。
“多谢阎大人。”
“嗯。无事便退下吧。”
贾海忠觉得面上不挂,可行动上仍要连连道谢,一出府学大门就忍不住大发雷霆。
“你!你!你!看看你,你都干些什么好事!要不是我看阎大人的脸色,及时拦你,恐怕你连府学都进不去!”
“进不去就进不去!”
贾文涛这时也不高兴了,自己听了自家爹爹的话,反而挨了自家爹爹的骂,自然不爽。
“我这都是听爹爹你的话!要错也是爹,你的错!”
“好!如果不是你非要占左侧,我会让你这么做吗!到头来反而怪我,真不愧是你母亲教的好儿子!”
贾海忠一巴掌就要打下,贾文涛也不是痴傻之人,当然果断逃走。
两人前一日入学计划就被推迟到今日。
今日,贾海忠仅派着自己跟前的小厮,协助贾文涛处理事宜。
“福贵,看来有些人的脸皮厚如墙,怎么说都不动弹。他和昨天我说的,听不懂人话的王秀才一样。难道我这等高雅之士,今日就要栽在这等人手上了吗?”
主仆俩沆瀣一气,帕里啪啦一通胡说,直接把没有理的事情变成有理的事情,实在胡搅蛮缠。
小芽听见动静,出来一看,着实被这狼狈为奸的主仆俩气得够呛。
自家公子并未开口,自己可忍不了这贾家。
“我当是何等显贵的人家刮来的这阵邪风,原来是贾家。前些年靠着收售土地,好不容易进入乡绅的行列。这长乐府有名望的人家请客,都不一定有你家的一席之地。我看是你们家刨食,我家公子都不会刨食。”
小芽直接将贾家的发家史说了出来,没有顾及贾家颜面。
贾文涛听见这句话,脸好似被扇了一宿,感觉甚是肿胀,想囔囔又怕自己无意间得罪什么大人物,但是让他吞下这口气又着实不甘。
“我和你家公子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你又在这插什么嘴。山野村夫就是山野来的,一点规矩也不懂。”
“规矩?”
小芽仿佛被贾文涛的话逗笑了,“贾家的规矩是挺大的。家仆能插嘴,公子必须要住左边,右边的床睡不得,不然就在这叫骂。他人不知还以为府学就是贾学呢!”
贾文涛被说得面红耳赤,“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眼尖瞧见王晟站在门口,立马喊道:“王秀才!”
王晟没有理他。
他刚刚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呢,谁知道这人又会吐出什么犬吠。
有这空闲和这等人在这掰扯,不如回屋抄书看书习字。
时间浪费在没用且无趣之人身上,不正是喂土猪吃细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