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初一的熹微晨光隔窗洒进,别墅里净透明亮。
商母脖子上那道血痕显得格外鲜红刺目。
相比于一年前看到这样的血伤,此刻商仲安眼里不剩丝毫心疼和畏惧。
听到儿子说要去死,商母眼眶通红,泪光闪闪。
嘴唇颤抖着问:“仲安,你说什么?”
在商母眼中,商仲安天资聪颖,长相集结了夫妻俩所有优点,一出生就很好看。
从小就是个饱读诗书,写得一手好字的清雅小公子。
最主要的,商仲安足够听话。
家里给安排的所有校内,校外的课业他都能全部完成。
刚开始,完成得不好,受到体罚时,幼年的小商仲安还哭几声,后来哭也不哭。
商母觉得,是儿子长大了,懂事了。
可是,自从遇见白青也,商仲安像迎来了迟来的叛逆期。
顶着父母压力,非白青也不可。
终于逼商仲安结了婚后,他再次归于从前的平静。
可一年刚出头,就要闹到离婚的境地……
商仲安向商母一步步走近,米灰色家居服罩着他满身清骨,冷白面色浮着层绝望的灰。
他一字字重复:“我说,妈,您好好活着,我去死。”
商父坐在沙发里,指尖夹着烟。
对这场闹剧选择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去年,他是一同施压的那个,今年这样已经算是对商仲安仁慈。
闻言,商母眼睛更加水红。
“仲安,舒芸是整个盛北最适合你的人,你到底在胡闹什么!你就是想要逼死我,对吗?”
言落,商母脖子上的刀立即加大了深度。
企图再次用同样的方式逼迫商仲安屈服。
只一瞬间,商母鼻息间,浓浓的血腥味散开。
锋利刀刃还架在她脖子上,却被生生阻住,割在了商仲安迅速伸来的手腕上。
他丝毫感觉不到痛,只觉得有锋锐的东西在横割手腕的筋肉。
“妈,别闹了,一切都因我而起,那就因我而结束。”
商仲安握住商母自刎的手,把刀刃上的力全部集中到自己手腕上。
继续加力。
“妈,我死后,求你们再也别去看我,我想清静,我好累,好累。”
鲜红的血顺着商仲安手腕,一滴滴流溅到商母的脖子和肩膀。
她忽然开始着急,用力向外推儿子的手,“不,仲安,你松开,快松开!”
“先生,不要!”
“仲安!”
一时间,家里阿姨和商父一起冲过来,抱着,按着地夺走了商仲安手里的刀。
“别闹了!”商父冲商母吼道:
“人前高知端庄,人后拿刀自刎,威胁自己的儿子,逼他走投无路,成什么体统!”
商母反而委屈起来,“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商家!”
“你单单是为了商家吗?”
“老商你什么意思?我娘家还用得着拐着弯地沾你商家的光吗?”
那边,两人一言高过一语地吵了起来。
阿姨赶快跑去取医药箱,再返回时脸上挂满了泪。
她哆哆嗦嗦往商仲安手腕上倒碘伏,再一圈圈往上缠纱布。
“哎呀,先生,你这是何苦,都不知道伤没伤到动脉。”
商仲安耳边尽是争吵声,他声音倒是平静。
“没事阿姨,就一条口子,伤到动脉血会比这多得多。”
鲜血却很快洇湿纱布,阿姨脸上泪水更多。
“先生,这样不行,您必须去医院瞧瞧,到底伤到动脉没有,本来你出院就吃不下饭,哪禁得起这么折腾。”
阿姨快速且用力地缠纱布,抑制鲜血向外涌溢。
商仲安伤的左腕,阿姨扯了他右手按到伤处。
“先生,您用些力按着,我去拿车钥匙,我送您去医院。”
阿姨又一溜烟儿跑走。
商仲安走到争执不休地两人身边,面色冷然地看着他们。
通知一样地说:
“这个婚,是一定要离,于我是放过,于舒芸更是解脱,离婚是对这场荒诞婚姻的最好归处。”
商母沉沉陷进沙发里,流着泪仰看儿子:
“仲安,妈妈从来没想过,你有一天会对我以死相逼。”
商仲安胃里泛起阵阵丝痛,冷白脸泛起惨色。
他忍着痛楚说:“是您教的。”
“好,我的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教坏了你。”
商母不顾脖子上的血,拎起包就要走人,同时放话:
“商仲安你记着,即使我们家没有舒芸,白家姑娘也别想进门,一股子铜臭味。”
商仲安忽然低头笑了下,再抬头:
“您以为商家是什么高门?水深火热的渊崖而已,谁愿意往里跳?”
商仲安脸上笑意瞬然消失殆尽。
“您也用不着给干净人泼脏水,白青也虽出身商贾,却比你们绝大多数政客清白。”
紧随,商仲安放出了最后的狠话:
“我不会再娶,商家在我之后,再无后人。即使不断子,也是绝孙。”
商仲安字字温稳,却力度十足。
商母气得说不出话,紧紧捂着胸口。
这时,阿姨捏着钥匙跑来,“先生。”
商父对阿姨打了下手势,“我带他去医院。”
“不用。”商仲安截过话来,“走,阿姨。”
……
商仲安并没有伤到动脉,处理完伤口就出了医院。
车后座,他落了窗子点了支白杆细烟。
高升的太阳倾光而下,落满他的侧脸与脖颈,柔柔铺一层暖黄的光。
商仲安吸了口烟,散开的薄白雾气里,他闭上了眼睛。
冬天应该就要过去,风缓了,光也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