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痛苦面前,能发出什么好听的声音?
“我又不是百灵鸟,而且我看电视里演的,受伤时不都是用……”
温沁祎顿了顿,又说:“我下次不叫了,一声不吭。”
说完话,温沁祎视死如归一样,把另一只手臂抬起,咬进了齿间。
多漂亮的一双手,没有一只好的。
一只走针,另一只咬伤。
周廷衍眉心轻轻皱了皱,一副好嗓音说出的话可不好听。
“你是嫌被不明物咬得不够狠,自己再补一口?”
这叫什么话?
温沁祎立即抽出手臂,一双剪水瞳染了愠色。
“如果你羡慕我,我也可以咬你一口。”
周廷衍看得出,温沁祎是真的疼,那张皎白脸颊又白了几分,惨兮兮的。
男人面无表情,“白天刚咬过我手指,上瘾?不过没用,以后没有人可以在我身上留齿痕。”
好像想起什么,周廷衍一本正经,“你说,被人咬,用不用打狂犬疫苗?”
温沁祎咬咬下唇,好想揍他几拳啊。
用她十三级中国舞练下的好体力。
周廷衍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小叔也俊得不行,她早就对帅男人产生了免疫。
最后,温沁祎忍了忍,抱起手臂,脸转向一边。
不经意间,身上的白桃味儿沁入周廷衍呼吸。
男人默不作声,喉结连续滚动,喝了好几口矿泉水。
忽然,温沁祎手背上多了一道温柔的力,软的,暖的,湿的,疼的。
她一转头,便看见了周廷衍的头发,被海浪打得半湿不干,却又柔顺得好看。
看见他洁白的衣领,挺括,干净如雪。
还看见他用力时,修长润白的侧颈凸起条条筋络。
温沁祎了然。
周廷衍在低头帮她用嘴吸毒汁,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相较刚才的言语招惹,此时男人沉默不语,
一吸,一吐,再漱口,反复如此……
温沁祎还是被他吸得很疼,但是比手挤好太多。
她抬手捂紧嘴巴,偶尔发出低低的吃痛声,疼里有娇柔。
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
周廷衍没再呵斥她不许叫。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帮温沁祎吸毒汁。
大概是她太能叫,磨得他耳根疼。
大概是她为了捡蛇骨串才被咬伤,他该负这个责。
周廷衍的握人的手好温暖,嘴唇好温柔。
温沁祎莫名听见耳边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好大声,愈响愈烈。
吵得她左右转头寻找,可除了她和周廷衍,身边再没有别人。
温沁祎低头,哦,原来是自己的。
自己的???
-
沈从珘已经烧开了水在煮面,缕缕热气熏染着英隽的脸。
一双极俊的单眼皮笑意更浓。
周廷衍刚才做了什么?他亲口给女人吸毒汁。
还是个身份不明,姓名不详的女人。
这么不符合他尊贵身份的行为,这么不科学的除毒方法,他竟然做了。
以前,从来没有女性能近他的身。
以前在高中,周廷衍是什么样?
每次晚课放学,不管什么课,他都要从教室后门早走十几分钟。
成绩太好,老师也不便管他。
等全校蜂拥放学时,周廷衍已经出了校门上了车。
一满十八周岁,更是自己开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就图个清净,周廷衍实在被女生缠烦了。
沈从珘一边想这些细碎的回忆,一边用长筷轻轻搅动锅里的乌冬面。
白白的面,好单调。
正这么想着,温沁祎已经走过来,到底是会跳舞的,脚步真轻盈。
“我往面里加点虾滑和青菜,能营养一些。”她说。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沈从珘笑着给温沁祎让地。
温沁祎把衣袖挽得更高,“我也是不经意间发现一包青菜。”
原本青菜是用来夜钓时涮鱼片的,刚才沈从珘叫别人去找,但是没找到。
不远处,周廷衍拎一瓶水靠在石头边。
视线里,温沁祎在一团白色热气中忙着,灵活地揉出圆圆虾滑,一颗接一颗下到锅里。
颈后用发带绑着长长低马尾,一会儿就滑到胸前捣乱。
温沁祎抽不开手,就一甩肩,把头发甩到身后去。
周廷衍想,大概是咬温沁祎的生物真的有毒。
他嘴唇有点发麻。
但是比这更扰人的,是水过齿间,怎么也冲不散的白桃味儿。
-
盛面时,温沁祎算好人数,每人只能盛一小碗,再一人一颗虾滑。
这么看,虾滑恰好多一颗,也就是,有一个人可以吃两颗虾滑。
外面大雨滂沱,海风时不时灌进洞口,带来阵阵冷意。
温沁祎把一碗碗热腾腾的面盛好,一一摆在石头上。
沈从珘喊人,“都过来自己拿啊,还以为在家里,等人端茶送水伺候呢?”
有一碗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是单单放在了一边。
当有人要拿那碗面时,温沁祎立刻阻止,“这碗面不行。”
“怎么不行?这碗有什么特殊?”
温沁祎面不改色,在白色灯光里灵动得耀眼。
“这碗,是我的,我喜欢吃软烂一些的,所以是最后盛出来的一碗,就特殊在这。”
“哦~”男人笑一声,“我不跟你抢。”
所有人都拿了面,就剩周廷衍,一个人立在山洞口举着望远镜。
变换方向,看得认真。
温沁祎端着面向洞口走去,她刚到,周廷衍就回了身。
目光所至,一小碗散着热气的面,汤里漂几颗翠绿的菜。
还有,一双没个好地方的手。
“给你,”温沁祎把面递到周廷衍面前,“今天,谢谢你。”
不是周廷衍,她早就被风浪卷进海里了。
周廷衍单手接过面,有点热,她就这么忍着端来。
“你……”男人面色沉静,眉目冷峻,忽然问话:“陈韵聆,认识么?”
陈韵聆,于温则行来讲,太熟,商业竞争关系,结下不少梁子。
弱肉强食,谁不想向食物链顶端走。
但是工作的烦心,温则行从不说出来,省得让温沁祎跟着操心。
“不认识,”温沁祎静静仰面,看着周廷衍。
“如果你对我做的东西生疑,就不要吃了。”她淡淡笑着说。
一阵海风混着雨丝吹进山洞,撩动周廷衍的额前碎发。
他似笑非笑。
“去吃你的面,如果运气好,明天送你走,运气差,就后天。”
温沁祎垂眸,从周廷衍手里端走她送来的面。
“你去吃另一碗吧,万一毒药不在面里,就在这碗上呢。”
周廷衍看着就要变脸色的温沁祎,轻哂一声。
“如果,这是你的障眼法,而真正有毒的正是另一碗呢?”
“那你就饿死,哪碗都别吃。”不等周廷衍再说什么,温沁祎只剩一个黑衣白裙的背影。
山洞里飘满面香味儿,男人们围坐在一起。
“谁能想到,虾滑能变得如此珍贵,一人一颗,多一颗都没有。”
沈从珘夹着圆溜溜,亮晶晶的虾滑说。
一个男人附和,“真的,以前从没觉得虾滑有多好吃。”
周廷衍抬眸,向角落里的孤单身影看去。
温沁祎靠着石壁坐着,微微低头,闷闷地吃掉一颗虾滑,又吃掉一颗。
只有两颗虾滑的面,原来,是她给自己的。
周廷衍放下碗筷起身,一步步向角落里的温沁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