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那天,是夏日的小尾巴。
海上生雾,岛上生花。
岸边,周廷衍踩着湿雾从直升机舷梯走下,一步步踏向长椅上的温沁祎(yi)。
宿命一样,丝丝寸寸融进她的一生。
“今晚,你陪我睡?”
这是此生,温沁祎听见周廷衍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正文——
盛北市,最高端商务会所的董事办公室,半遮窗帘,半敞光亮。
温则行撑一双长腿坐在老板椅上。
他慵懒地仰着面,眉目舒缓,面上冷肆的静,没有任何情绪。
即便,西裤边还有一个女子。
她看了温则行一眼,真是又俊又邪的一个男人。
没多时候,“叩叩叩……”敲门声匆促。
温则行懒得睁眼,大掌抬起,攥着女子的发丝把她的脸拨去一边。
戒荤这么些年,此时只觉索然无味。
“进。”他沉嗓发声。
助理匆匆进门汇报:“温董,您侄女温沁祎小姐不见了,消失在故宫脚下……”
温则行缓缓掀开的双眸骤然深戾,一时欲`色全无。
“立即召集所有人,三分钟内出发寻找。”
助理急急向外退,“是,温董。”
女子蹲在办公桌下,生涩的双手十分温柔。
她抬头怯懦懦地看温则行,“温董,您,您还要嘛?”
温则行勾着唇角狠笑,问她:“要什么?我唯一的亲人,与我相依为命的侄女丢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情要什么?”
“现在——我只想要人命!”
腰带“咔哒”一声合严。
温则行倏地起身,长指握紧手机贴在耳边,摔门而出……
-
苏湄岛,四面环海,繁花绕绿树,遗世而独立。
外人无法靠近,没有人知道岛上住着什么人。
对于海岛主人身份的猜测,好坏皆有,众说纷纭。
此时,一场薄雨过后,海面升起浓浓大雾。
温沁祎从混沌中清醒,吃力地扶着长椅坐起身,瞳孔便映入一片深蓝大海与白色雾团。
她第一时间摸向锁骨,手指在脖颈上快速搜寻了一圈。
心灰意冷。
项链不见了,也就意味着,小叔在里面装的定位器也不在了。
能出这样的事,多半是小叔在生意场上的对家做的。
手还没从颈子拿下,海面忽然传来风浪的狂暴声。
温沁祎眼见一艘巨大的战舰冲破大雾,惊天动地般压溅着猛浪,向岛屿轰吼驶来。
与之同行的,还有碧空中一架墨黑色直升机。
机身压着大雾,旋翼飞速转动。
有人回来了。
温沁祎虚弱地扶住长椅,转头向四周望去。
身后宅院森严,中央坐落一幢法式宫廷风别墅,岛上最高点矗立一座高高的白色灯塔。
岛屿四面环海,逃无可逃。
温沁祎再回过头来时,军舰已经嘶吼着甩尾,横向停靠在岸边。
那架黑色直升机匀速下降,最终降落在舰身的飞行甲板上。
场面声势浩大的,说是天子游历归来也不为过。
视线中,直升机舷梯匀速伸展,舱门打开。
一道高耸挺拔的男人身影在雾气中隐隐显现。
“小叔?”
温沁祎身体依然酸软无力,有那么一瞬间的期盼与恍惚,还以为是小叔温则行来救她了。
踩着浓浓白雾,男人一阶阶踏下直升机舷梯。
下了飞行甲板后,向别墅这边阔步走来。
以那男人为首,身后簇拥着跟了十几个随行男人。
男人走得越近,雾气越淡,温沁祎就越能看清,他不是温则行。
小叔是顶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满身邪肆不缚。
而愈来愈近的男人,有着比小叔更加精雕细琢的绝世风华。
烟青色衬衫矜奢,黑色西裤笔挺,容不得一丝褶痕。
他满目倨傲,高不可攀。
仿若这大天之下,千事万物都不在他眼里。
路上,周廷衍抬手接过助理点好的雪茄。
吸了一口后,他漫不经心地用茄头指了下不远处。
“看见了么?我那多情的爸,和贴心的小后妈,又给我送姑娘来了。”
周廷衍话语中尽是冷凛和反感。
雪茄烟雾在俊颜前漫开,他脚步没停,继续同身旁人说话。
“信不信,我要真睡了哪个,不出一个月,我这辈子都生不出一儿半女。”
当然,周廷衍这辈子就没打算过娶妻生子。
但是被监视以及被害,是另一码事。
身旁,沈从珘仰颈拉开黑色冲锋衣,脱下来拎在手里。
“其实周叔也是为了你好,再这样下去,别人孩子都开始粘人了,你孩子还粘手呢。”
八年前,周廷衍十八岁。
他双目猩红,身穿孝衣在祖祠中跟他爸争吵发毒誓,这辈子不婚不恋!
若娶妻生子,就不得好死!
“好一个粘手,”雪茄猛烈过肺,周廷衍偏目睨沈从舟,“你亲眼所见?”
沈从珘上下打量周廷衍,满脸嫌弃。
“别污我眼睛,你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
周廷衍面色清傲,长指继续递雪茄入口。
此时长椅上,温沁祎眼看着一众陌生男人步步逼来。
为首的男人,一手抽雪茄,另一手捻玩着一长串不明的白色珠子,总之不是佛珠。
终于,周廷衍傲立的身姿走近,在路旁的长椅边站定。
他高高在上,俯视着长椅上裙衫微凌的人。
从他的角度,不需要刻意,就能看见些不该看的。
好看得可悲,又可笑。
周廷衍一站定,身后的人也全都停下来。
海风吹袭中,温沁祎仰起面,如瀑黑发混着米色长款发带轻轻飘舞。
还剩几缕发丝盘横在瓷白的脸上。
温沁祎压着怕,与周廷衍对视。
男人微微俯身,带来泰山压顶一样的危险。
周廷衍单指挑起温沁祎的下巴,迫使她的脸抬得更高,低醇吐声:“今晚,你陪我睡?”
海风微咸,吹得周廷衍微微眯了眯眼。
嘴角却勾着问话时讥诮的弧度。
也是此时,温沁祎终于看清男人手里把玩的珠串。
她一眼看出是蛇骨,白净得发亮,绕在周廷衍修净的长指上。
蛇头大张着嘴,正对温沁祎的脸。
温沁祎从蛇头上移开视线,直视着周廷衍冷笑。
她怎么不懂男人眼里的高傲与蔑视。
“先生,您说的睡,是怎么个睡法?”
温沁祎下巴被挑得发疼,说着话,柚色唇畔间忽地探出一尖灵活小舌。
粉嫩湿软。
见此,周廷衍眸色倏地深滞。
这副吐舌模样,活像那条陪伴他多年的小蛇,却在八年前被小后妈的儿子弄得惨死。
周廷衍从小就练格斗术。
同父异母的弟弟害死小蛇,他长腿抬起,一脚下去,弟弟两条腿开放性骨折。
但是小蛇终究是活不过来了。
眼下,就在周廷衍神色停滞的下一秒,温沁祎倏然低头,一口咬在男人挑她下巴的手指上。
立时,温沁祎看见无数枪口指向自己。
来自那些随行的黑衣男人。
周廷衍却漫不经心地回首,给了个收枪的冷凛眼色。
他竟像不知疼一样说:“枪用来保护军舰,不是我。”
还没等温沁祎松口,周廷衍竟然就势,在她的钳咬下绕指搅绕。
海风吹得急,携着男人身上的淡香,扰得温沁祎口舌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