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宗明的世界中只有三种人,亲眷或仇敌,兄弟和战友,以及并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草芥。
挽月是第一种,他把她视作亲眷,刘妈跟两个丫头则是第三种,命薄如草芥,他让她们来伺候人,做好了有奖赏,但他不会管她们的闲事。
挽月对待贺宗明,又跟对待丫环婆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冷着脸把身边的金条一推,小山似的堆他面前去:“舍不下你就拿走好了,省得假惺惺说给我,我用了你又来后悔。”
贺宗明黑脸:“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就听出来这个意思?”
挽月当然听懂了他话里的真正含义,没有仰仗的人不能太有钱,就跟当初街上有人抢漂亮女人,她作为一个姑娘不敢贸然出门是一个道理。
可是她就是不想跟贺宗明好好沟通。
“要拿走就赶紧拿走,在我这废什么话!”
挽月忽然撒泼,直接拿起一块金子朝贺宗明身上砸。
贺宗明下意识反手接住,挽月抬着小脸,满眼都是对他的敌视!
“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贺宗明咬着后槽牙跟她对视半天,冷笑一声:“苏挽月,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吧。”
他砰地一声把金条又扔回她身边,兀自转身,摔门而去。
金条摔到其他金条上,咚地一声,弹跳了一下。
挽月的心也不自觉跟着用力跳了一下。
男人已经离开房间许久,她耳边却似乎还回荡着他离去时说的那句话。
挽月咬着蜜饯,抱着一被窝的金条,脸上露出纠结。
贺宗明喜欢她,这件事她不是没想到过,只是自己偷偷猜,和亲耳听到他说,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贺宗明这个人,虽然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就杀了她的玩伴,后来说帮她找阿立也根本没有做到,长大后又算计她占了她的身子,性格还桀骜古怪,行为也颠三倒四。
但,挽月总觉得他人还不坏。
至少,他对她并不算太坏。
挽月叹了口气,看着头顶的淡粉色纱帐,咬着酸甜可口的蜜饯子,认真的想着。
要是没有阿立,说不定她会愿意跟他好的。
可是,她已经有了阿立。
他们的十几年相依为命,是贺宗明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挽月用脚把床上的那些小金条都踹到一边,然后从袖子里小心翼翼拿出一根木头簪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宝贝的放到了心脏的位置,闭着眼睛默默地感受着。
阿立呀阿立,你到底在哪,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出现,你媳妇就要被别人给霸占了!
忽的,女孩大眼睛睁开,眼中掠过一抹晶亮的光!
挽月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从床上爬起来,喊了声:“刘妈。”
“哎!来了!”
刘妈就在外头守着,随时听候挽月吩咐,听见声就立刻推门而入。
挽月道:“你知不知道羊城在哪?”
刘妈一愣:“羊城,这里不就是吗?”
挽月也是一怔:“这里就是羊城,那个有着什么总司令的羊城?”
刘妈表情万分复杂:“太太,贺司令就是总司令,您住在他的府上,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挽月眼前一亮!
贺旅长竟然升总司令了!
想到当初的事情,挽月心中一阵激动。
想必是她当初报信及时,才让贺旅长逃过一劫,有了后面的晋升!
挽月立刻收拾起自己形象,对着镜子编起辫子来,一会儿的功夫整理好自己,就对刘妈说:“贺司令在哪,我要去见他。”
当初贺旅长治理羊城的时候,羊城欣欣向荣,治安稳定,由此可见,贺旅长是个好人。
挽月决定去贺旅长面前告状,他儿子强抢民女,拿她心上人的安危逼迫她顺从,还囚禁了她的自由,她就不信他不管!
贺宗明从挽月房里被气走后就去了司令部,没跟任何人报备,刘妈只能说:
“司令刚走,现在没在家里。”
挽月没想到这么巧,有些郁闷:“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刘妈:“还真没说,太太,您找他要是有什么事要办,不妨跟我说试试,说不定我也可以帮您。”
挽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坚持的撑着带病的身子往洋楼外走,小洋楼外面是个庭院。
刘妈满脸紧张,亦步亦趋在她身边跟着:“太太,您这是要去哪?您身子还带着病,可不适合多走动,最好还是回房歇着吧。”
挽月嫌她聒噪,赶了好几次人,可她都坚持不走。
才只好说:“我不走,就是想在院子里等司令回来,顺带着出来透口气。”
可虽然这样说,她却还是腿下不停地朝着院门走着,刚走到门外,便见到左右两边各站着四个手拿步枪的士兵。
脚尖还没沾到门槛,那把人就齐齐掉转枪头对准了她,齐声道:“司令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去,违者就地击杀!”
挽月本欲继续往外走的脚步定在了原地,恶狠狠瞪他们一眼,收回了脚。
门口有棵杏树,三人抱一起那么粗,枝丫繁多,树叶茂密。
挽月用力踹了树根一脚,大声的骂:“狗东西!狗奴才!狗仗人势!”
守门的八人只当她不存在,依旧敬业地把守着。
倒是挽月,用力踢出去几脚后,自己先肚子疼得受不了,被刘妈搀扶着又回了房。
挽月泪汪汪地握着刘妈的手:“你已经看到了,在这个地方,我是一点自由都没有的。”
小姑娘本就娇小惹人怜爱,此时因为疼痛,眼中含泪,小脸霎白。
刘妈也禁不住多出几分心疼,何况又刚收了她那么大一份恩惠。
“太太快别这么说,你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对我开口,就算是帮不上你的忙,我也会尽力去试。”
挽月等的就是她这一句。
“别叫我太太了,我跟贺宗明并没有成婚,外面兵荒马乱,我是在逃难的路上被他给撞见的,他见我没有依靠,便强行霸占了我……”
挽月悲悲戚戚地说着,伏在床上小声啜泣,把脸藏在掌心,免得刘妈发现她没有眼泪。
“我在他身边,一没名分,二没地位,做女人最惨也不过我这样了,有时候想想,真恨不得死了算了。”
刘妈大惊,万万想不到挽月竟然如此身世可怜:“太太……不,小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