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风也被此情此景吓得不轻,略一思索,苦涩地说:
“周九河那厮毕竟是表妹丈夫,可能他的死,对她来说还是打击太大了。”
两人沟通的时候,桂琴已经远远跑开,满院子叫喊,去找她那“儿子”。
许临风追过去,好说歹说,哄着她把鞋给穿上。
“孙上校,你知道我这次的来意,牛首长要见桂琴,我必须得带她回去复命。”
许临风来的时候,手中持有首长的文书。
孙鹤清原本对桂琴还有许多不舍,不想就那样放她走。
可眼下看桂琴这个状态,他的不舍也少了许多。
“也好,你就带着她走吧,回到南河多看几个医生,好好一个佳人,她怎么就……”
孙鹤清重重一叹:“唉。”
许临风低着头,配合他一起叹息。
周瑞安那边,小孩子的情况也同样不好。
目睹了父亲死亡的场面后,这孩子当晚就发起高烧来。
这几天浑浑噩噩,一直躺在床上,病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孙鹤清像甩掉个大包袱,也让许临风一并把他给带走了。
几人走水路,趁着夜色就上了船。
孙鹤清派了四个兵跟在许临风左右,既是守护,也是帮忙。
好在桂琴疯归疯,大多时候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并不吵闹。
许临风中午拿了干粮去给她吃,桂琴不肯张嘴咬,许临风便说:
“桂琴,你不认识我了吗,好好看看我是谁。”
桂琴瞧他一阵儿,嬉笑道:“你是我儿子。”
几个负责保护他们的小兵都笑了。
许临风却没笑,而是认真地一点头,哄着她说:
“对,我是,所以我肯定不会害你,来,饿了要吃饭,快吃吧。”
他又把干粮递到桂琴嘴边。
这回桂琴看他一阵儿,没再拒绝,顺从地吃了。
边吃边抓着许临风的手说:
“好儿子,妈疼你,妈妈给你买衣服穿,给你买大别墅。”
“对我这么好吗?”许临风笑笑,也哄她说:“那我也孝顺,给你买漂亮衣服,给你买好看的首饰戴。”
两人在这边上演“母子情深”,旁边几个小兵看得满脸古怪。
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么“有悖伦理”的画面,他们找了个借口,全都跑出去了。
船舱里就只剩下许临风跟桂琴两人,还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
许临风要是想对桂琴做点什么,十分方便。
但他仅仅是把桂琴放到床上,让她盖着被子躺好,然后他自己洗了毛巾,又伺候起病重的周瑞安来。
他对待孩子的那种温柔细心,就连作为生父的周九河,都从来没有过。
到了南河以后,牛首长派的人早守在岸边。
前不久,委员长就自己独子一事召开追悼会,各地首领全去聚首。
也是在那一处,牛首长跟他的故人孔立终于重逢。
两人在一番叙话后,解开了牛首长多年心结。
他对要报复贺宗明的心,没那么强烈了。
再加上有人就委员长之子一事分析了当前局势,两军若是开战,最后很有可能是螳螂捕蝉,黄雀得利。
牛首长对与南军开战的念头,开始产生了动摇。
此次把桂琴叫回来,就是想看能不能把计划暂缓。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走时还侃侃而谈,野心勃勃的女人,回来时竟已经成了个疯子!
许临风找了好几个医生,可都对桂琴的病毫无帮助。
周瑞安的高烧不退倒是在西药的帮助下渐渐好了起来。
许临风不放心现在的桂琴跟孩子在外面单独生活,把他们都接回了自己家中。
回去的那天,街上的不少人都看见了他领着个女人。
风言风语转瞬就传到了许母耳朵里。
许母本来也觉得不妥,但在看见桂琴此时的情形后又心生不忍。
私下里握着桂琴的手,抹泪道:
“可怜的孩子,你这是遭了多少罪啊,你妈妈要是知道得多心疼。”
抱着个枕头在怀里,把它当孩子摇啊摇的桂琴动作顿了顿,眼睛也有些湿润。
许母搂着她说:“以后就安心待在我这吧,这样也好,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全忘了,以后有我们许家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总不会苦了你的。”
桂琴安静片刻,终于抑制不住,埋在她肩头痛哭起来。
许母僵住,诧异地一动不动片刻,惊疑不定道:
“桂琴?”
泣不成声的女人肩膀抖动,答应了一声。
许母震惊道:“原来你没……”
“伯母!”桂琴用手捂住她嘴,挡住剩下的话,回头往房门的方向看了看,泪眼朦胧的哀求:“还请伯母替桂琴保密,千万不要再让别人知道。”
周九河已死,周家家破人亡,桂琴心中余愿已了,不想再挑拨两军战火,牵连无辜百姓。
可她前头已经布了局,有话放在前头,这时她想收手,担心牛首长会不同意。
因此,桂琴必须疯掉,只有让她没有了利用价值,才能把那些人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给挪开。
桂琴握着许母的手,轻轻哀求:
“伯母,你且帮我瞒一阵子,只需要一阵子,等过段时间,那些人把我给忘记了,我就带着瑞安离开,再也不给你们添麻烦。”
许母听完她的陈情,也是跟着抹泪: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现在这灾年乱世,你还能到哪去?以后就在伯母这里住下吧,你疯了我们养着你,没疯更好,以后还能陪伯母说说话。”
许临风始终不肯娶妻,许母劝了他无数次他都不理会,眼下桂琴死了丈夫,又重新回到许家,许母的心思又动摇起来。
当天晚上,许临风忙了一天从报社回来,桂琴就主动坦白了自己是装疯卖傻一事。
许临风对此并不是很惊讶,当初在孙鹤清面前,他就有想过会不会是如此,所以才配合了她一把。
桂琴反而对他的不惊讶非常惊讶,那么多的大夫都被她给骗过去了,许临风他……
许临风笑着说:“可能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吧,我虽然不会看病,但我了解自己的表妹。”
一个父母双亡都能承受住打击的女人,他不觉得只是死了个仇人,就能让她精神崩溃。
桂琴听他这么一说,再想起两人在船上那些日子的母子情深,难不成他是明知她意识清醒,还在那里清醒的陪着她做戏?
不知道怎的,装疯时都毫无感觉的事情,事后换了个角度再回想,桂琴的耳朵悄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