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心中满是揣测。
可也仅仅是揣测。
她跟着谭道明回了学校,顺带着去调整了衣服尺寸。
而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地待着。
一直到老师进了课堂讲课,挽月才重新恢复点精气神。
接下来几天,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早上,挽月跟苏清漪一个餐桌,吃着跟她截然不同的早餐。
白天,两人在学堂各自上课,苏清漪从不理会挽月,挽月也不上赶着找她。
一晃,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找阿立的事,始终没有进展,挽月从一开始的焦急,到后来的越来越不敢抱有期待。
贺宗明一时兴起,又跑去苏家找挽月,没见到人,这才知道她竟然被送去读书了。
从苏家出来,他便让司机把车开去了学校。
贺家已经不是刚到春城时的那样外来客了,全城上下,无一不知道自己的地头上多了位赫赫有名的贺旅长。
他跟他手底下那几千号的兵,接管了全城的安全守备,短短几个月时间,不仅把城中原有的几户恶霸治理的服服帖帖,抓进了大牢。
还在年底跑商的商户被附近的匪徒劫掠后展开了剿匪行动,直接把整个土匪山一举剿灭,笼罩在春城商户头顶几十年的悍匪阴云,终于就此散开。
春城无人不知,有了贺旅长,以后他们头顶就有了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因此但凡是贺旅长再要征收保护税,家家户户就没有不从的,甚至还有人上赶着主动把自家儿女试图往贺府送。
最离谱的,是有个七十岁的老太太,竟然把自己十七岁的孙女带到贺家,想要给贺镇海做姨太太。更离谱的是,贺镇海还真收下了。
自此,贺旅长除了威名赫赫外,花名也开始风流在外。
但这并不影响,百姓们依旧对他真心的爱戴。
连带着,贺宗明作为旅长家的独子,也走到哪都备受瞩目。
这间学校里,上到校长、老师,下到扫地的、看大门的,就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贺宗明很顺利就走到了学校内院,畅通无阻。
此时是下午刚过。
夕阳懒懒地在天边挂着,像给那烟青色的远山戴了一顶金光的帽子。
浅金色的光随着柏树叶的晃动一闪一闪。
教室里,学生们排排坐着,安静地聆听着老师的讲课内容。
挽月扎着两束漆黑的辫子,相比去年,头发长长了些,软软地垂在脸侧。
小小的脸,挺俏的鼻梁,大大的眼睛,配着那身女学生统一的校服,看上去乖巧而又青春。
一屋子的女学生,漂亮出众者不在少数,可贺宗明硬是一眼就在其中精准的看见了她。
他在窗边,挽月却在靠着门,两人的距离不算近,看她听课的样子颇为认真,他便没有打搅。
良久,教书的先生收起怀中书本:“下课。”
学生们顿时坐姿松散下来。
苏清漪也在整理着书本,忽然眼前一暗。
斯文风流的教书先生把一个巴掌大的精致小盒放到她桌子上。
低声道了一句:“送给你的。”
苏清漪一愣。
严学文已经转过身,快步走了。
旁边的女同学好奇地问了句:
“好漂亮的盒子,严老师送你的这是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
苏清漪在起哄声中,手指在盒盖上轻轻一拨,盒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懂行的同学立刻惊呼出声:
“呀!是奶油饼干!市面上可断货好久了,想买都买不到呢!”
苏清漪在她们艳羡的目光中,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下。
奶油饼干可是稀罕货,就算是她爹爹,现在手里头也找不到货源呢。
眼看着同学们露出了垂涎的目光,她啪地把盒子一关,宝贝的抱进怀中。
“行了,别看了,不就是盒饼干吗,又不是没吃过,你们真没见识。”
挽月因为前几天放学时没帮苏清漪拿书包,被苏老爷暗暗斥责了一遍。
此时已经学聪明了,习惯性地走到苏清漪身边,就要帮她去拿东西。
见她手中有个小铁盒,就要伸手去拿,苏清漪却宝贝的把手一躲,用眼睛瞪着她,怒斥道:
“下作的东西,又不是少你吃喝,眼皮子就那么浅,死人的东西你也捡,我拿在手里的东西你也敢抢!”
挽月不明白,明明之前是苏清漪自己跟苏老爷说想让她给她拿书包的,今天又是闹什么脾气。
“我不是……”她想要为自己解释。
苏清漪却立刻冷声打断道:
“行了,少装你那副可怜的样子,要不是我爹,你这辈子哪有机会上学?我们明明对你仁至义尽,你还成天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装给谁看?”
新派学校提倡平等,苏清漪跟挽月之间的关系就不免被有心人拿出来说事。
不知什么时候起,私底下开始传出苏清漪满身大小姐脾气,虐待同为苏家人的挽月的风言风语。
但在苏清漪眼里,她对挽月哪里是虐待?挽月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苏家给她一口饭把她养大,她就该对苏家感恩戴德了,也配跟她提平等和人权?
苏清漪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态度,因此学校里的女同学越来越对她看不惯。
之前玩的好的,也有些渐渐疏远了。
苏清漪不愿意主动跟同学示好,却把账都记在挽月头上。
此时也是狠狠剜她一眼,从她怀中抢回自己的书包,皱着眉越过她往外走。
“以后不许再跟着我了,黄包车坐两个人太挤,你从今天开始,放学后就自己走回家吧!”
挽月没说什么,顺从地低下头答应了一声,一脸强忍委屈。
其他同学见状眼中露出怜悯。
学校离苏家还远着呢,要是靠腿走,半个时辰都不一定能到。
谭道明也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在苏清漪走后皱眉来到挽月身边:
“你那个姐姐平时在家里也是如此吗,对你这样尖酸刻薄?”
挽月像是害怕被人听到一样,惊慌地左右看了看,其他同学立刻做出各忙各事的样子,只有一双耳朵事无巨细的支着,等待着挽月的答案。
“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挽月声音压得很小,很轻,可在没人出声的安静教室内,依旧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
“我在苏家本来就是寄人篱下,舅舅能让我读书,我已经很开心了,就算姐姐偶尔拿热汤泼我,我也没有怨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