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瑞王府。
“你说什么?”沈含山暴怒,“让你们跟个人都能跟丢,是吃干饭的吗?”
“王爷,我们中了秘药。那帮人没有伤人,也没有劫财,只把赵大人夫妇二人带走了。”负责监视赵守正车队的侍卫回道。
“不伤人,也没有劫财……”沈含山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他们的做法,不像是与火烧王府的那拨人一伙的。云朝人!”
心念电转间,沈含山霍地站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赵稚不一定被藏在大宣皇宫!她的义兄崔笙鹤在大宣与云朝均有生意往来,虽然我对他所知甚少,但少有的几次接触,我能看得出,崔笙鹤此人,十分在意只只。以他的财力和人脉,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把赵稚送到云朝,再将赵守正夫妇不知不觉也转移到云朝去。”
杜衡也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是呀,属下怎么也没想到呢?!说不定皇上就是给咱们打了这个信息差,才跟殿下把王爷骗得团团转。那,王爷,殿下还救吗?”
沈含山冷冷地望着他:“你说呢?”
杜衡苦恼地说:“王爷,殿下毕竟是您名义上过了门的媳妇,这不救的话,不就显得您薄情寡义了吗?可若说救的话,人海茫茫,连皇上都没办法,咱们去哪找啊?”
沈含山缓缓踱步至窗前,凝视着窗外夜色中的王府一角,心中盘算着每一个可能的行动方案。
半晌,他转过身,声音低沉而有力:“杜衡,立刻传令下去,秘密调集我们在云朝的暗线,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确认赵守正夫妇与赵稚的下落。
同时,加强与大宣皇宫内的眼线联系,探查皇上是否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还是故意为之。”
沈含山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杜衡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恭敬地应道:“是,王爷!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罢,他转身欲走,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犹豫道:“王爷,还有一事……关于赵姑娘的义兄崔公子,我们直接找上他,找到赵姑娘不就易如反掌吗?”
沈含山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可轻举妄动。崔笙鹤虽与赵稚情深义重,但他身份不明且行事谨慎。我们贸然接触,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他产生防备,反而不利于我们寻找赵稚。先按我说的去做,暗中调查,待时机成熟,再作打算。”
杜衡点头称是,随即退下执行命令。
沈含山独自留在书房内,望着桌上那张描绘着大宣与云朝地图的卷轴,心中五味杂陈。
联想到他被赵益调到朝阳郡不久,王府便遭遇盗匪,紧接着发生刺客火烧凤仪来院一事。
这桩桩件件,透着古怪。
这不是心血来潮,是草灰蛇线,早有预谋!
夜色渐深,王府内灯火阑珊,而沈含山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翌日一早,杜衡便带着大批府卫在陵阳城大肆搜捕,带着长公主的画面挨个询问是否有人见过她。但凡见着形迹可疑之人,不由分说就将人捉走,下在监牢里。
陵阳城一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外地商旅也不敢贸贸然往陵阳城行商了。
一时间,朝堂坊肆间,都知道瑞王因为长公主殿下被掳走一事,得了失心疯了。
原先同情瑞王的官员开始纷纷上奏折,弹劾瑞王因一己之私扰乱陵阳城中秩序,致使城中人心不宁,商旅不顺
时日一久,陵阳城内的氛围悄然生变。
原本因瑞王沈含山英勇抗敌、守护疆土而累积的民心与威望,逐渐因一桩桩看似私情所致的纷扰而被侵蚀。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那些曾对瑞王抱有深切同情与敬意的官员,如今却纷纷执笔,言辞恳切地呈上了一道道弹劾的奏折。
这些奏折中,有的痛陈瑞王因私情误国,不顾大局,擅自调动兵马搜寻失踪的长公主赵春华,导致城中守卫空虚,给不法之徒以可乘之机,使得百姓生活不得安宁,夜不能寐,日不安心;
有的则细数因瑞王之举而引发的连锁反应,商旅因担忧治安问题而纷纷绕道而行,致使陵阳这座昔日繁华的商贸重镇,如今门庭冷落,商贾凋零,经济受损严重,民生维艰。
更有甚者,将此事上升至国家稳定的层面,直言瑞王此举有违天子之意,挑战皇权,若不及时制止,恐将引发更大的动荡与不安。
一时间,朝堂内外,议论纷纷,瑞王沈含山的名字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赵益不得不做出反应。
金銮殿上,李安眼藏痛意,看了眼沈含山,尖细阴柔的声音陡然在大殿响起:
“瑞王沈直,接旨——”
沈含山淡然一笑,手持玉笏,缓缓出列。他扬声道:“臣接旨——”
“瑞王沈直,昔日战功赫赫,护国有功,朕心甚慰。然近月以来,沈直因私情所困,擅自调动兵马,搜寻长公主下落,致使陵阳城中守卫空虚,百姓惶恐不安,商贾流离失所,城中秩序大乱,影响甚广。
朕深知,身为皇室宗亲,当以国家社稷为重,黎民百姓为先。沈直此举,显属公私不分,有违祖制,更辜负了朕之信任与百姓之期望。为以儆效尤,维护皇家威严与朝廷法度,朕不得不忍痛割爱,作出决断。
自即日起,褫夺瑞王沈直之王爷封号,贬为庶民,责令其即刻交出兵权,返回王府闭门思过,未经朕之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半步。同时,责令相关官员彻查此事,若有同谋或失职之人,一并严惩不贷。
朕望沈直能深刻反省己过,日后若能改过自新,重新赢得朕与百姓之信任,朕亦不吝宽宥之恩。然此次惩戒,意在警醒天下,望诸王侯臣子引以为戒,切勿重蹈覆辙。”
此旨一出,朝野震动,大殿上一片唏嘘之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含山声音洪亮,双膝微曲,行罢大礼后,他缓缓起身,双手轻抚过官服上繁复的绣纹,这身象征着权势与地位的华服,承载了无数过往的辉煌与沉重,最终被他轻轻置于身旁侍从的托盘之上。
官帽上的珠帘轻响。
沈含山微微仰头,任由帽子落入侍从手中,动作流畅而决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从此,赵家的江山,再与他沈家无关。
这个由太上皇赐予的异姓王封号,竟被他的孙子今日在大殿上褫夺。
垂眸的瞬间,沈含山的眼神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大殿的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众人屏息凝视,只见沈含山挺直腰板,大步流星地踏过汉白玉阶梯,朝着宫外走去。
这个12岁便打出名号的少年将军,这个从一出现在金銮殿便跟前首辅大臣赵守正日日打嘴仗的异姓王爷,在今日,重复着与赵首辅一样的动作,远离了这金銮殿,远离了这皇权中心。
宫门之外,阳光洒落,沈含山的身影逐渐拉长,他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他闭上眼,在心里呐喊道:“只只,等着我,我要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