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赵益画了一幅鸣蝉图。
又在一旁题了一行小字,“落日无情最有情,遍催万树暮蝉鸣。”
赵稚探头凑过来欣赏,“皇兄画的这蝉惟妙惟肖,落日也栩栩如生。”
“只只啊,秋日已至。你的婚期也近了。”赵益示意李安将画拿走晾干,转身拉着赵稚的手,语重心长地交代一些夫妻相处之道。
赵稚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红着脸说,“皇兄,你不要同我说这些。我嫁过去也不会跟沈含山住一起。用不着!”
“只只,你不是一直好奇沈含山为什么总是缠着你不放吗?”赵益缓缓坐下。
赵稚将手放下来,坐正了身子,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
“你三岁之前,一直住在皇奶奶的康宁宫,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但三岁之前的事,你并不记得了。
往前推十多年,沈含山的父亲母亲都是我朝赫赫有名的将军。
那时,大宣朝的版图并没有现在这么大,皇祖父雄心壮志,一心要扩充大宣的疆土,沈含山的父母常年在带兵打仗。
在最后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中,沈含山的父母,双双战死,留下年幼的沈含山……”
说到这里,赵益哽咽起来。
皇祖父在沈含山四岁那年,将他领入康宁宫,交由张太后细心抚养。
那时,宫中刚满周岁的赵稚正跌跌撞撞地学步。
张太后见沈含山孤苦无依,心中怜悯,便破例让他与赵稚一同生活,同吃同住。
赵稚见沈含山常常闷闷不乐,便将自己的点心分享给他。
沈含山不吃,她就硬塞到他的嘴里。
次数多了,沈含山见到跋扈的赵稚扭头就跑。
可不论他藏到哪里,赵稚有宫女当眼线,总能轻松地找到他,然后逼他吃东西。
沈含山虽然有时会对宫女们发小脾气,但面对无法无天的赵稚,他的怒火总是发不出来。
赵稚学会说话后,更是整日黏在沈含山身边,甜甜地唤他“哥哥,抱抱”。
沈含山在夫子授课时,赵稚便趴在窗外好奇地张望;
沈含山练习武艺扎马步时,赵稚也有模有样地跟着学。
两人一同长大,如影随形。
转眼间,沈含山六岁,赵稚也已三岁。
张太后见他们感情深厚,便笑着打趣道,“只只啊,你这么喜欢沈哥哥,以后嫁给他好不好?”
赵稚毫不犹豫地答应,“好呀!好呀!”。
沈含山在一旁,虽害羞地低下了头,但心中却满是欢喜。
赵稚见沈含山不回答,便拧着他的耳朵,调皮地问,“哥哥,你答不答应嘛?!”“痛!痛!”沈含山捂着耳朵,忙应道,“我答应,我答应。那你不许反悔!”
“谁反悔谁是小狗!”
赵稚朝他伸出手,“拉钩钩,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三岁生辰以后,皇奶奶怕你一直在皇宫养着,把你的性子养得骄纵,便让赵夫人把你接回赵府,同其他的子女一起生活。再后来,你有了新的玩伴,也把当年的一句戏言抛到了脑后。”
赵益苦笑道,“可沈含山啊,他还记得。他怕被陵阳其他氏族的女子瞧上,故意做出一副无赖风流的模样。或许,”他顿了顿,“或许,他也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他颓废,自暴自弃,我就不用担心他功高盖主。”
听赵益说了这么多,赵稚心里隐隐作痛。
原来,她和沈含山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温馨的时光。
原来,沈含山一直这么艰难地过活。
“皇兄,我,我心里有些乱。”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
“只只,我并非要逼你做出选择。只是希望你不要错过自己的心意,日后留有遗憾。”
他轻轻拍了拍赵稚的背,继续道,“沈含山此人脑子一根筋,他已经质问过皇兄几次把你藏在哪里了。我担心他因此对你心生猜忌,甚至做出冲动的举动。”
赵稚心事重重地点点头,“我会注意的,皇兄。”
晚间的时候,赵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岚茹见她心绪不宁,以为是马上大婚,激动得了。
她便提议让赵稚明天跟自己一起去瑞王府一趟。
赵稚一听,满口答应下来。
翌日,她扮作宫女,跟在岚茹身后,借着验收王府布置的名头,提前来看一看自己即将成婚的地方。
从王府的大门到内庭,每一处都经过了精心的布置和装饰。
二人一边走一边观察。
只见王府大门两侧,高高挂起红色的灯笼。
灯笼上绘有龙凤呈祥的图案,寓意着新人婚后生活美满和谐。
大门前,铺设了长长的红毯,一直延伸到王府深处,象征着新人即将踏上幸福的红毯之路。
进入王府,中庭摆放着各种花卉,色彩斑斓,香气袭人。
“岚茹姑姑,我想去新房看看。”
在无人的地方,赵稚悄悄地拉了拉岚茹的袖子,小声央求。
“好的,公主。但是您得注意,别让人瞧出您的身份。”
岚茹对着这个小姑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要是被人知道长公主亲自来查看自己的新房,那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南星在前头引路。
“岚茹姑姑,我们王爷考虑到长公主喜静,所以,她寝室安排在了瑞王府的后院深处……”
赵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什么考虑到长公主喜静,这压根就是故意的吧?!沈含山不喜欢这个长公主,不过这样正合她意。
长公主的寝院很快就到了。
赵稚抬头看去,院子的门楣上挂着一块金色的匾额,上书“凤仪来”三个大字,字迹流畅而庄重。
门两侧悬挂着红底金边的对联,上联写着“金凤展翅鸣盛世”,下联为“玉露沾衣润华年”,横批“喜结良缘”。
南星介绍道,“岚茹姑姑,此处对联寓意着长公主与我们王爷的美好姻缘和未来的繁荣昌盛。如果长公主不喜欢,我们可以差人重新换一副。”
岚茹看向赵稚,见她没什么表情,便说,“不用换。这对就挺好。”
三人走进新房,只见室内布置得雅致而温馨。
一进门是一扇屏风。
屏风上绘有山水图案,色彩淡雅而意境深远。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栩栩如生的花鸟刺绣。
窗棂上则贴着红纸剪成的喜鹊登梅图案,象征着吉祥如意、喜事连连。
赵稚心道,这还差不多。
岚茹见她时不时点头,知道她这是满意了,也不再挑什么错处。
新房东侧是休息区,摆放着一张精致的木床,床榻上铺着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丝绸被褥。
床头悬挂着一张红色的流苏帐幔,随风轻轻摇曳,增添了几分柔美与温馨。床的另一侧是一张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各色首饰。
赵稚目光一转,看向屋子的西侧。
西侧是一张书案,书案旁放有一个博古架。博古架上放着几盆兰花,悠悠飘香。
岚茹附耳说道,“这是按照您的要求另外做的。”
赵稚点头致谢。
三人出了寝院,岚茹表示没有什么不满的。
南星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送二人到府门口,迎面撞上喝得醉醺醺的沈含山。
“赵益,把我的只只还给我,还给我!”沈含山拎着酒壶,不开心地嘟囔道。
杜蘅见是宫里的姑姑,忙捂住沈含山的嘴,笑道,“马上大婚了,我家王爷高兴,多喝了两杯。”
赵稚在一旁阴阳怪气道,“看王爷这模样,可不像是高兴的样子。王爷这是对我们长公主有意见呢!”
“不要,不要在本王面前提长公主!”沈含山一个趔趄,差点歪在赵稚身上。
赵稚忙往一旁让了让,用手扇了扇,说道,“咦,那么大酒味,明天可别耽误了正事!殿下怪罪下来,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姑姑放心,一定不会耽误事儿的!王爷,快走了!”
杜蘅使劲拽着沈含山往院子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