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一整日都想不通的一点。如果,元政桓真的有异心,他怎能容忍他的王妃没有任何背景?没有背景,也就意味着他元政桓无法利用那王妃背后的势力。
亦妆,很不错的名字,可他对她的了解,几乎为零。 他曾派了杨成风查过她,却也只知道,那是元政桓从蜀郡带来的女子而已。蜀郡,已经离京城很远了。那是他的封地,是他的地盘。
“那皇上可曾见过她的样子?”尚妆急急地问着,目光落在男子的脸上,试图从他的神情里去捕捉些许颜色。
元聿烨愈发地不明白了,直视着她,突然开口:“你想问什么?” 她想知道的,似乎不止这一些。
她却摇头,抬起眼睛瞧着他,突然开口:“我想见她。” 元聿烨双手一紧,他只问:“是她,还是他?”也许,他可以理解她对那女子的感觉,就如同当初,他面对着元政桓的感觉一样。
“是亦妆。”她看着他,说得明明白白。 他终是笑了,看来她还真的是打听得很清楚,连那女子叫什么名字都已经知道了。
“好,明日宣她进宫来,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这个未来的皇嫂。”其实,他也是好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在忘了她之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亲自来请旨赐婚。
尚妆吃了一惊,他怎么能与她一起去见她? 勉强笑道:“明日王爷不是都该离京了么?不如,今夜吧。皇上政务繁忙,便不必陪我去了。”
他却是道:“急什么,我已经下旨,让皇叔不必急着离京的。” 尚妆终是讶然了,不免脱口道:“王爷要是在京完婚之后再回封地么?”如果是要完婚,那得留京好多天了。他大婚,什么事都是要准备起来的,况且桓王府这么久不住人了,此刻要将一切准备起来,必不是那么快的。
元聿烨却摇头:“不,成亲的事情,会回封地去。只是让他多住些时日罢了。况且,你不是还说,要见见那王妃的么?拿趁这几日他们在京,太后必然也是要召他们入宫来的。”
尚妆有些紧张,太后宣他们入宫来,那么她便有机会见见那叫亦妆的女子了。虽然她与妹妹近十年未见,但究竟是不是她的妹妹,她只要一问便知。
这样想着,那心情,除了紧张,竟然微微夹杂着一喜悦。 这时,听外头传来张公公的声音:“皇上,杨将军有消息传来。”
元聿烨的脸色一冷,回眸道:“进来。” 门被推开了,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疾步入内,跪下行了礼,瞧见尚妆也在,一下子怔住了。
元聿烨开口:“有什么话便说。” 闻言,那侍卫才点了头,开口道:“将军让属下来会皇上,裴天崇逃了…
“你说什么?”元聿烨霍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底下之人。 尚妆亦是吃了一惊,裴天崇,便是那个昔日黎国的将军么?
侍卫低了头:“皇上怒罪,将军转移的地点很隐秘,却还是被人发现了。对方皆是好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元聿烨握紧了双拳,冷声吐字:“什么人?” “还未知。”侍卫的声音缓缓小了下去。
“杨将军呢?”
“将军带人去追了,未回。”元聿烨一掌拍在桌面上,深吸了口气,才开口:“朕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属下告退。”侍卫退了下去,张公公没有进来,只门被关上了。
尚妆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闭上了眼睛,抿着唇不发一言。那放在桌面的手 因为用力,已经瞧见了条条青筋。是转想起他那时候的话,黎国人,在京有内应。看来,果真如此。
但是瞧见上元节的杨成风,她便知道,那是行事极为谨慎之人。裴天崇在他的手里竟然被对方那么容易就救走,定然是有人通风报信的。
或者,早已经有人盯着他们了。
这些事,她管不了,也不知该如何管。只是,看着他的样子,她又觉得担心
“皇上。”她的手,覆上他的手,低声唤着他。 不觉一颤,他睁眼,看着面前的女子,浅浅一笑,开口道:“没事,你先回去。等皇叔他们进宫的时候,我派人去景仁宫告诉你。”
尚妆张了口,却见他朝外头道:“荼茶,送你家主子回宫去。”
终是咽了声,尚妆什么都不再说,只抬步出去。荼茶亦是有些诧异,皇上亲口赶她家小姐出来,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过此刻见尚妆不说话,她也忍着没有问。 二人下台阶的时候,尚妆听见元聿烨唤了张公公进去,说着要宣慕容云楚进宫来。
走了段路,荼茶才要说话,不经意间,瞧见迎面而来的灵阙,不免一怔,随即脸色沉了下来。那日,她打了自家小姐的事情,她可一直记得。
灵阙只看了她二人一眼,继而又收回了目光,什么话都不说,只扶着宫女的手朝前而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尚妆淡声道:“若是过乾承宫去探皇上,就不必了。皇上召见了慕容相,此刻怕是没有时间。”
灵阙一怔,心中不悦,停下了脚步道:“你从来不会主动去看他,如今去了,是否便是因为王爷将要大婚?”她是见异思迁的女子,虽然她也不愿相信,只是,她做出来的,不正是这样么?
元政桓要大婚了,以后心中第一的女子也不会是她。且.他还忘了她。这些,还不够理由让她转而接近元聿烨么?
荼茶心中生怒,却见尚妆一个眼色,冲至喉咙口的话,被迫咽了下去。
尚妆亦是站住了步子,她不曾回身,只道:“你怎么想,便怎么是。今日的局面,当初我也是劝过的,那个事实,是你非要我隐瞒的,不是么?”元聿烨虽疼她,却不是男女之情,这一点,相信灵阙只会比她更清楚。只是偏偏,她强要做他的妃子。
灵阙的脸色骤变,那个是她是在警告她么?荼茶听得有些茫然,小姐的话,她怎的一句都不曾听懂呢?
甩开了宫女的手,转身大步上前来。荼茶吓了一跳,忙挡身在自家小姐面前,怕这个女人再次伸手过来伤了自家小姐。
灵阙强压着胸口的怒意,她咬着牙开口:“你可以接近他,可若是让我知道,你接近他,却伤害他,我定不会放过你!”
尚妆却是微微凝眉,看着面前的女子,低声道:“灵阙,你我如何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当日在浣衣局,亦是她的一句话,徐麽麽才没有罚她。
尚妆还记得,那时候元聿烨说过,灵阙见了她,觉得喜欢。
是以,在成王府的时候,在先皇的面前,她才会斗胆开口求情。这一切,竟也在突然之间变成泡影了么?
灵阙似乎未曾想到她会如此说,竟一下子怔住了。往昔的情形她也咯微想起来了,心中微微一痛,是啊,那时候,她曾以为…
咬着唇,也许,这便是上天的一个错误。是她和她,都不可能避免的错误。
她爱上他,他爱上她,她是相信因果循环的。微微握紧了双拳,此刻,想说什么,却是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尚妆又朝她看了一眼,摇摇头,拉了荼茶朝前走去。
荼茶跟上她的脚步,不免皱眉:“方才小姐说的什么,奴婢可是一句都没有听懂啊。”小姐帮她隐瞒了什么事实,她虽不曾知道,可直觉告诉她,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尚妆略微摇摇头,淡声道:“也没什么。荼茶,日后见了她,可不能这样。说到底,她都是主子,记得了么?”闻言,荼茶也不想着前面的话,只道:“只要她不欺负小姐,奴婢便忍着。
尚妆笑了,傻丫头,她不让她与灵阙冲突,为的,还不是她么,她是奴婢啊,灵阙随口就能责罚她的。
尚妆回了景仁宫,天已经彻底地暗了。
暄朱在房里点了灯,燃了熏香,又添加了几个暖炉,才退下去。荼茶便取了药膏来,却听尚妆道:“不必了,早不疼了。”
扶她上床的时候,尚妆不小心踢到了床底下的盒子。 尚妆微微一怔,放开了荼茶的手,弯腰取出来。打开,那块玉佩还好好滴躺在盒子里。
握在掌心,玉凉的感觉透过皮肤传过来。她忽然又想起那一日,安陵霁来景仁宫对她说的话。
不知为何,此刻是她,却觉得心猛地一颤。元聿烨说,黎国的人,在京中有内应。
内应……
想起那一日,刺杀元幸烨的事情,元政桓亦是有份儿。
目光,落在手中的玉佩上,她觉得她定是疯了,内应的事情,怎么可能与元政桓有关?可,他回来了,裴天崇却被人救走了。
好巧的事情啊。
尚妆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微微用力咬下贝齿。 “小姐怎么了?”荼茶见她看着玉佩发呆,却是久久不语,忍不住便问她。
尚妆回了神,将玉佩收入怀中,将盒子放回床底。她想,不管怎么样,她得把这玉佩还给元政桓。她可以不管这玉佩为何会出现在刺杀元聿烨的现场,此刻的她,只想把它还回去。
坐在床沿,她不着边际地说了句:“王爷要在京多留几天了。”
荼茶先是一怔,随即笑道:“那多好啊,小姐可以……,”话至一半,她忽然缄了口。只是,想起了元政桓要册王妃的事情来。
尚妆似是不在意,只又道:“皇上说,会宣了准王妃入宫来。届时,太后也会宣他们入宫来的。”
“小姐想见见么?”否则,何以好端端的提及这个?
尚妆却是淡淡地笑了,是啊,自然是要见的。且,非见不可。 如果离了京,又不知何年何月可见到。
见她笑了,荼茶不禁小声道:“小姐不难过王爷娶亲么?”不知为何,她自己心里倒是不舒服着。王爷一喜欢着自家小姐啊,这一点,她如何瞧不出来?
只是,小姐却做了皇上的修容娘娘。她没有问过她为何愿意做娘娘,却是知道王爷的心思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不会轻易变啊,怎的却要娶王妃了呢?
想着想着,鼻子一酸,她觉得好难过。偏小姐,居然还是笑着的。尚妆握了握她的手,吸了口气,目光探向窗外。 外头,漆黑的一片,早已经看不清院中的景致了。
她笑,是因为他不会有事了。她笑,是因为他身边终于也是有个人照顾着了。她笑,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有可能会见到自己的妹妹了。
亦妆?…
在心里默念着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的名字,这一切,她如何还能不笑呢呐
翌日,尚妆还在景仁宫的时候,听闻太后宣了元政桓与新王妃入宫来。众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去看看那王妃生得个什么模样。
宫人们,全在背地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大抵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子,能圈住元政桓的心。只因,这么多年,他都不曾提及过要册立王妃一事。
尚妆起身出去的时候,恰逢天间又飘起雨丝来。
荼茶忙回去拿了伞来,尚妆抬眸,忽而又想起太后寿辰的那一夜。她和荼茶在长廊上遇见元政桓的时候,呵,原来,她是根本不必跑的,只因,他已经忘了她。
摇摇头,还想这些作何?
荼茶举着伞,皱眉道:“小姐想见王爷,奴婢可以去帮您请他来啊,何必您亲自出来?”
尚妆一笑,如果亦妆真的是她的妹妹,她是不希望她过多地接触宫中之人的。况且,她的景仁宫,也不安全。倒不如,来外头,大大方方地见。
二人在郁宁宫外头远远地站着,他们从这里出来,她便一定看得见。
雨还是下着,很小,随着风飘。手里的伞,似乎有些撑不住。不一会儿,衣袖上便渡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水雾,摸上去,湿湿的,很是凉。
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朦脆起来。四处,都罩上了水雾。等了好久,才见有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