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妆见他的脸色较之方才愈发难看,心中暗吃一惊,此刻也顾不上其他,跑上前扶住他道:“王爷怎么了”感觉出他的手,冰凉一片。
元聿烨的眉心一拧,猛地松开揪住他衣襟的手。他不记得他曾伤了他。
可,看清了冲上来的女子之后,心中的怒意再次凝聚起来。咬牙道:“皇叔请回去吧,奉劝您记得,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我一定彻查!”
元政桓皱眉瞧着他,莫寻已经推开.苟妆的身子,俯身劝道:“主子,我们回去。”既然元聿烨想管,便让他管去。他一开始便是不希望自家主子插手此事的。偏陈忠找了来,除去所有,他却还有一个元姓在身。
尚妆此刻却是无任何话可以插得上去,只得看着他二人出去。
行至外头,不过又走几步,元政桓突然开口:“莫寻……”不过出口,便有粘稠的东西滴落在手背。
莫寻仿佛是连着心跳都停止了,慌忙绕至他面前,颤抖地抬手拭去他嘴角的血溃,他受伤他居然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谁动的手?”尽量问得平静一些,天知道他恨死自己了。
他是怎么保护的他,居然连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努力回想着方才的一切,不,不可能是成王。方才的他,没有任何机会的。
伸手握住他的手,他摇头:“这个不要紧,送我回房,这天,要变了。”西周变天,这是天大的事情。
莫寻深知其中的厉害,遂,也不再多话,只推着他往前而去。
元聿烨终是将目光收回,连着思绪一并收回来,他才又想起殿内发生的一切。陈忠此刻低了头,什么话都不说,皇后没这个闲心管事,他以为找桓王是对的,却不想,还是没有考虑周到。
“吩咐下去,回宫。”良久良久才终于听见元聿烨开口说话。
陈忠猛地抽神,忙点了头下去。
元聿烨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皇帝,转身,跌倒在他的床边,突然低下头去。很安静,没有一丝声响,可尚妆瞧见了,他略微抖动着的双肩。
她呆呆地站着,眼睛亦是红红的,她不知道她在为谁了知心,只是眼泪突然忍不住流了出来。
伸手去取那帕子的时候,指尖不慎触到了那藏于袖中的遗诏,她的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方才发生了一些事,她几乎要把此事忘却了!
目光,落在床边男子的身上,皇帝曾说过,不到发丧之日,遗诏不能拿出来的。
咬着唇,此事非同小可,他居然会怀疑元政恒啊。
想起他方才疾步冲上去的样子,她此刻想来,竟还有些后怕。他说要彻查,如何查?
在怀疑的基础上,冤枉他么?
想到此,自己吓了一大跳,天,她如何会有这样恶毒的想法在她的眼里,元聿烨便是这样的人么?
此刻进出的人已经不多,陈忠不时会进来看一眼。
陈忠是老宫人,亦是皇帝的心腹,如今在兴园出了这样的事情,入宫之前的一切事宜,他都会处理妥当。他活到这半辈子了,伺候了皇帝一生,亦可算是功德圆满。如今,也只盼着这事可以快快了结。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并不在乎是谁主导了这一切,无外乎,元家的人。
他叹息一声,只希望,在天上的皇帝,不要看见这一切。
元聿烨依旧低头跌坐在皇帝床边,谁也不上前去劝,尚妆也只站着,并不说一句话。
又隔了会儿,见一个宫女端了水盆进来,朝尚妆小声道:\" 尚仪,陈公公说外头的事情准备好了,让你伺候王爷换身衣服,一会儿便回宫去。”
正说着,又一个宫女进来,将手上的衣服轻轻搁下。
宫女们都出去了。
尚妆朝元聿烨看了一眼,他仿佛没有听见方才的话,依旧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上前,端了水盆行至他的身边,半跪下去,将棉巾沽湿又挤干,低声道:“奴婢先给您擦把脸。”伸手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抬手,狠狠地甩开她的手。
尚妆吃了一惊,知道他心里有怒,此刻也不与他冷言相向,只道:“一会子回宫,王爷难道就想这般出去么?”
他还是不语。
尚妆迟疑了下,再次俯身过去,这一次,他终于没有任何动作。她小心地拂开他凌乱的长发,那被遮挡住的容颜露出来,污秽不堪的脸上,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不知为何,这一刻,尚妆心头一痛,她是相信的,不管在哪里,都有着亲情可言。
是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小心地替他擦拭看脸上的污秒,脸上的鲜血此刻已经凝了起来。替他擦拭看左边脸颊之时,瞧见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尚妆讶然地发现,他的脸上,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口子。很细很细,仿佛是一条丝线,破了皮,还有血珠在渗出来。
他却只望着地面看着,不说一句话。
盆里的水已经被洗得浑浊不堪了,她拉起他的手,一遍一遍地给他擦干净。解开他的衣衫,欲帮他脱下来,他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尚妆指尖一颤,脱口道:“您的手……”
她还觉得奇怪,他居然没有受一点伤。当时场上那样混乱啊,他哪里会真的不受伤!
手断了,他却一声不吭!
方才她帮他擦拭,他亦是不说话。
慌忙回头,朝外头道:“王爷受伤了,快宣太医!”
外头,有人听了跑出去的声音。
回眸,瞧见他一脸怒意,咬着牙开口:“我还以为你只在乎他!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只在乎他!”
呵,看来他是真的怀疑上他了。
这会儿,不能与他吵。她只低声道:“衣服脱不下来了,奴婢去取了剪子帮您剪开吧。”起了身,找了剪刀来,小心地裁开那身劲装。
陈忠进来了,见此情景,吃了一惊,忙问:“王爷怎么了? ”
他却是不答,只道:“事情办得如何?”
“哦,奴才已经让大人们都回去了,几位王爷也先回,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也是,太子……太子殿下也送回宫去。王爷若是准备好了,随时启程。”陈忠滴滴不漏地说着。
他点了头,忍着痛起身行至外头。
太医来了,帮他看了伤,神色有些凝重。欲开口,却被他抢先道:“本王急看回宫,这伤,回去再医。”
“王爷?”太医皱起了眉头。
他却沉声道:“陈公公!”
陈忠怔了下,终是应了声,请了太医出去。
尚妆勉强帮他换了衣服上去,他回眸,瞧向屏风之后,突然开口问:“父皇归天之时,可说了什么不曾?”
微微一惊,她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摇头:“什么都没有。”
犀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脸,也许,他是不信的。却终只是冷笑一声,转身入内
御驾之上,皇帝置身于软垫之上。
元聿烨阴沉着脸坐在边上,尚妆低着头,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诡异,她发现,他甚至连呼吸声都是愤怒不堪的。握紧了双手,也不知此刻元政桓是否已经回到府上?该是没事吧?他身边有莫寻和荼茶啊。
深吸了口气,车内的元聿烨突然开了口:“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他如你所看到的那么风淡云轻么?”
本能地抬眸瞧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不知道,她不知道。
心里很乱,那些事,她不想去细细地想,只是,他怀疑他的理由,她亦是知道。
所以,她才不会去想。
他又道:“我若是查出他来,定然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