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下降下一道金色的结界,挡住了楚良月,阿池抬头看去,只见府君金衣长发,站在云端,手下一道金色莲花印记的图阵,将爻山内的众人困住,楚良月惊喜喊他,他低下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楚良月愣住。
阿池瞧准时机飞身将他的右臂斩下,玉环和断臂一起掉入地里,楚良月捂住胳膊,阿池捡起玉环,楚良月拼命撞击那道金色的墙,府君站在他对面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断臂,手掌重新长了出来,后又隔空从阿池手里拿回玉环递给他
“殿下若是喜欢,拿去便是,可为何要让绛朱身死爻山呢”
楚良月瞧着他念了百年的师尊,醒来时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责备他,他红着眼眶争辩
“师尊,弟子是受邪念所控,弟子不是有意的”
府君抬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他眉间立刻出现一颗红色印记,楚良月抬手摸了摸,府君道
“若这次之后,你还能活下来,我便最后护你一次”
说罢,府君飞入爻山,阿池瞧着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是要替代绛朱,她出声阻止,府君看着她道
“玉环没用了,唯有我以身祭阵才能换回绛朱的魂魄”
“府君,我的妖身也一样可以!”
“千琅山的结界坚持不了多久,待下次结界破碎,你的妖身也吸收不了世间那么多邪念,阿池,我很抱歉”
府君身上金光大盛,爻山黑气被他身上金色光芒吸引,他的金光慢慢飘向各处,最后落于爻山中的灵泉内,泉面上飘着一朵金色莲花,黑气源源不断往莲花上涌去,他的仙身也逐渐消散。
楚良月瞧着满山金光,发了疯似的往灵泉边而去,阿池扔开剑,飞身上前手中凝聚妖力,将他心口掏了个巨大的空洞,他低头看着那空荡荡的地方,缓缓倒了下去,而阿池的心口也贯穿了一把长剑。
楚良月的神魂从他体内飞出,苦伯瞧见,将手中灯笼投掷向他,楚良月的神魂不受控制往灯中而去,他的神魂进入灯笼,那灯笼发出绚丽的光芒,天上却突然降下一道天雷,将灯笼打破,楚良月的魂灯飘飘荡荡飞向天宫。
阿池的魂魄也逐渐离体,她的妖身和剩余的妖力在爻山界内消散开,漫天金色和紫色的气息飘荡在空中,她的魂体飘向丹鸾,丹鸾将那朵巨大的莲花递给她,刚一触碰,莲花就化为一个红衣的少女,与她相拥在一起,她摸了摸她的头,绛朱抬起头
“我好想你“
“我们不会分开了,我会来找你的”
结界外魔物将千琅山众弟子围了个严严实实,柩书站在中间,手中施法,将众弟子用结界罩住,后背却被魔气侵蚀,白衣染了血,阿池对丹鸾和苦伯使了个眼色,二人迅速飞身出去帮忙,待除尽一切妖魔,柩书已是伤痕累累,玄世被他护在身后,而清沅却不知去了何处。
她们剔除了妖力的魂魄不能在人间待太久,忙不得看千琅山众人伤势就由丹鸾和苦伯护送着进入冥府,忘川的黑水在流淌,水里游动着孤魂,河面上有一孤舟,船头挂着白色的灯笼,船内无人却依旧在划动,岸边排了许多魂魄,都是要渡忘川,前往冥府转世的。丹鸾走向远处的老妪
“孟婆,这位就是我家尊上,前几日我曾来过的”
老妪给她们搬了两只凳子出来,自己也坐在她们对面道
“尊上,如今人间战乱,死伤的人太多了,若二位不急,可否等些日子?”
阿池点点头,她倒是无所谓,反正绛朱已经回来了,她们等个百年也没什么关系。
孟婆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小茅屋,丹鸾和苦伯也走了,绛朱扭头问阿池
“我转世后怎么找你?”
“我自有办法,放心吧”
阿池和绛朱借住在孟婆庄,她们时常倚靠在二楼栏杆上瞧着那些过往的生魂。百年后的一日,绛朱靠在上面盯着河边看,阿池凑见瞧她看得入神,便问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绛朱将她拉了过去,指向忘川河边一个青色了身影道
“你来瞧,这女子是和我们前后脚进入冥界的,可她的其余三魂六魄都已渡过忘川了,这情魄居然没有跟去”
阿池坐在她身边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想必这女子是放不下生前的爱人吧”
绛朱点点头,倚靠在栏杆上瞧着女子虚虚的身影,她一身青衣,坐在忘川边的石头上,周边是曼珠沙华漆黑的叶丛,她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底是满满的哀愁。
“尊上,可以去了”
孟婆的声音自屋下传来,阿池拉起绛朱,再次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饮下孟婆汤,下次见面少则十年,多则百年,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绛朱点点头,踮起脚轻轻吻在她左颊的朱砂痣上。
二人牵着手走下去后,孟婆站在屋门前等她们,手里捧着两碗的汤水,阿池和绛朱接过,紧握着双手一饮而尽。孟婆带着她们踏上孤舟,二人在宽阔的河面上向着前方金色的亮光处而去,孤舟渐渐靠近对岸,二人的记忆开始封存。
对岸的孟婆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心
“糟了,忘记问那二位谁去华府谁去山脚了”
她瞧着进入轮回门的二人,有些不太肯定的自我安慰道
“额.....其实弄反了应该也不碍事,算欠她们一个人情吧,往后有机缘再还回去”
说罢,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半月玉穗,将玉佩收入怀中。
阿池拿着华府的竹篾,由着冥官指引率先跳入轮回井。绛朱则呆愣愣站在一旁边,冥官给她递了一个孤儿的竹篾,她犹犹豫豫不想要,最后被几个冥官架着扔了下去。
.......
泠川内,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坐在亭内瞧着那空中飘下的雪,他旁边坐了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男孩将一个暖炉塞给妇人,然后又摸了摸妇人的肚子
“阿娘,妹妹何时出生啊”
妇人笑着捏捏他的脸
“你很想看到妹妹吗?”
男孩点点头,还从怀里拿出一个金灿灿的长命锁
“嗯,有了妹妹就有人陪我玩了,瞧我特意把爹爹房里的长命锁拿来了”
“子舟,这锁是祖上传下来的,是仙人给的,你真要给妹妹?”
“对啊,这等好东西,自然是要给妹妹的”
妇人笑着搂过他,雪越发大了。
雪停了,妇人坐在屋内,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腹中的婴儿很是健康,在她肚子里动来动去,刚想让丫鬟给她抓团雪进来,腹内却传来阵痛,稳婆和大夫急急忙忙赶来,少年和他父亲也站在门外焦急的等着,直到日头落下,府内点起了灯笼,屋内才传来婴儿的哭声,少年想跑进去看,被一众丫鬟婆子推了出来。
第二日,他特意捂暖了自己,保证不会带入一丝寒气,他才跑过去看他母亲和妹妹,她母亲的屋里暖呼呼的,他父亲在小心翼翼的给她母亲喂汤
“阿娘,你好些了吗?”
妇人朝他招招手,他慢慢走过去,妇人将睡在她床内侧的女孩抱起来给他看,一个粉嘟嘟的小婴儿,左颊上有一颗鲜艳如血的朱砂痣,他将手轻轻伸向她,睡得正香的婴孩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开始轻轻的吮吸,少年笑着低下头轻轻亲了亲她。
两年后,女孩在府内跑来跑去,已经八岁的男孩跟在她身后
“挽挽,你想不想去郊外放纸鸢?”
少女站在花树下朝他疯狂点头,男孩半蹲下身,女孩飞扑进他的怀中,胸前的金色长命锁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
白衣的修士扒开路边的草堆,地上躺着一个用小被子包裹着的婴儿,婴儿睡得正香,修士将婴儿抱了起来,御剑飞向了远处的仙山。
山上他院子里,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有模有样的拿着他削的木头剑在比划,旁边地上坐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姑娘,手中拿着一个白面馒头,白衣修士落在地面上,两小孩跑向他,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腿
“师尊,你可回来啦”
“丝..尊”
“你错了,你应该叫师伯,还有不是丝,是师”
男孩纠正说话大舌头的女孩,修士蹲下身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又把男孩手里的剑收了起来
“看看,又来一个小师妹”
二人凑过脑袋来看,婴儿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撇撇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姑娘在地上爬来爬去,拿到一本书就紧紧攥住,然后将书本撕成好几片,男孩欲哭无泪,只得去同师尊告状
“师尊,阿黛把我的剑谱撕坏了”
玄世一边给两个女孩喂粥,一边从怀里又拿出一本剑谱递给他。
四岁的女孩,正是调皮捣蛋的岁数,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将挂在架子上的衣裙剪了好几个洞,引乐安抱着衣物哭着跑去找玄世,玄世一边给罪魁祸首扎辫子,一边手中施法,将衣裙恢复原样,引乐安高高兴兴的走了,玄世一回身,他刚扎好的小辫子就被那人拽开了,他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这一年,山下又送来了一个男孩,好在不是很小,已经五岁了,时不时还能替他照顾李争黛,只不过大多时候他会被李争黛打哭,李争黛瞧他哭了,自己也哭,然后一旁的引乐安也跟着哭,他问她
“乐安,你为何哭啊”
女孩抽抽嗒嗒的说
”我瞧着他们都在哭“
玄世双眼无神的坐在地上,耳边是无休止的哭泣,清远闭关终于出来了,他将四个孩子交给了他,然后招呼都不打的迅速闭关了。
四人第一次见到清沅时还有些拘谨,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几人还小,还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祁巳羽蒙着被子一抽一抽的,清沅将他从被子里刨出来问他
”阿羽,你怎么了,阿黛又打你了吗?“
李争黛盘腿坐在被子上,大声争辩
”我没有打他,是他自己和我抢被子抢不过才哭的“
清沅回头看他,祁巳羽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委屈的点头,清沅把他抱起来,轻轻的在他额头上抹药,清沅问一边的雅辞
”阿黛是怎么抢赢的?“
雅辞拿起一只杯子朝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清沅会意点点头,李争黛缩回被子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反正我没有打他“
这样吵吵嚷嚷的日子过了四年,几人都长大了,逐渐开始修炼,日日都在背心法口诀,甚至连睡着了都会说梦话,自己带大的孩子总归是不一样的,玄世给他们单独划分了卧房,没有和其他弟子睡在一处,每到夜里,二人都会轮流着去看几人有没有睡熟,替他们掖被角,给他们受伤的手心上药,如此照料到了几人十多岁,随着几人的长大,玄世闭关的日子越来越久,山上大小事情都交给了清沅,雅辞开始给他帮忙。
泠川,华府内,华府的生意越发忙了,华子舟常常不在家,七岁的华挽就独自坐在他的书房里看书,有时会不知不觉趴在书桌上睡过去,待她睁开眼睛时,她趴在华子舟的背上,她搂住他的脖子
”阿哥,不是说要年关才回来吗?“
华子舟掂了掂她道
”过几日是你的生辰,我特意赶回来,高不高兴“
”高兴!“
”挽挽,是不是没有认真吃饭,都轻了“
”阿娘你们都不在,我都没心思吃饭了“
华子舟一边背着她往她院子里走一边道
”阿娘过几日也要到家了,这次回来就不去南方了,都在家里陪你“
华挽点点头,没有说话,华子舟感受到了后背衣服湿了一片。
待华挽十一岁那年,他哥哥成亲了,娶的是林世伯家的然之姐姐,她前几年曾见过她家哥哥把人家惹哭了,然后又手足无措的给然之姐姐递丝帕,华挽躲在柱子后面笑得直不起腰,后来她问她哥哥怎么把人家惹哭的,华子舟挠挠头道
”我说她漂亮,问她能不能做我娘子“
华挽笑得收不住,华子舟红着耳朵将脸埋进书堆里。
后来,他哥哥惹回了狐妖,害死了他的第一个孩子,而她也在那年端午前遇到了转世的绛朱。
.......
引乐安早已泣不成声,那个从小就怕苦,怕疼的姑娘,前世死时是不是也会在心底觉得疼,她们受了这么多苦,分离了三百年,如今才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就又被伤成这样。
丹鸾戳了戳凌杉
”哎,说起来,你那一魄,拿回来没有?“
凌杉似乎才想起来,忙跑去后山。丹鸾突然想起了柩书,她问坐在她对面的玄世
”对了,柩书呢,他不是号称自己已经接近仙了吗?怎么他也死了?还有那仙草童?“
”那次大战后,千琅山伤亡重多,师尊被魔气侵蚀,在此后的第三年仙去了,至于师弟,他替师尊挡下了京禾的一击,当时就死了“
丹鸾点点头,心里有些难过,那场大战死了许多人,阿池,绛朱,楚良月,柩书,珩琛。
丹鸾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看向清沅
”你不是说要和你心爱的姑娘去山下吗?怎么还在这里?“
几人纷纷向清沅看去
”她的村庄被妖气入侵,我和门中弟子护送她们走的过程中遇到了从爻山结界内逃出来的京禾,他抓住了琳琅,威胁我打开结界,琳琅怕我为难,自刎了“
清沅语气轻飘飘的,似乎说的不是他的故事
”她死了,后来经历百年重新转世,可她的情魄却被留在了忘川“
丹鸾缩了缩脖子,道
”抱歉,我不知道“
”早已过去百年,我已经放下了,只恨我没能保护她,好在,这次我救回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