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宫内的柯贵妃被封为后,阜钰刚醒就又被扎晕了。
渝州内的雾阁今晚格外热闹,因为花魁容欢的初夜会被提前卖出,众人一一叫价,容欢被绑在软椅上抬了上来,她被人换上了紫色薄衣,暗处的手脚被绑着,还被点了穴道,她说不了话,就那么看着台下的人。犹如恶狼般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欲望和世俗。
最后,一个京中的富商用一千两黄金的价,把她买了下来。
他已经年过四十,长得肥头大耳,那双眼睛一直看着容欢,眼里的欲念都快着火了,蔷夫人对他说
“大人明日来吧,我将容姑娘打扮一番”
那男人悄悄摸了容欢一把,就笑呵呵的走了。
第三日,京中大喜,继后的八公主下嫁阜钰将军,京中人人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此时,姝曳坐在妆台前,问玉奴
“她怎么样了?”
“公主.....\"
玉奴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些什么,她大惊,转头问
”母后真这么做了?“
玉奴点点头,姝曳手紧紧攥着一只金凤钗,没有在说话。
到了时辰,继后亲自为她盖上大红盖头,姝曳看着她的母亲,她母亲倒是面色平静
”别怪母后,是你害了她“
姝曳咬着牙,嘴角却依旧勾出一个弧度,她的视线被红盖头遮挡,再无人能看见她的情绪,妃子们送她出了宫门,阜钰也被人换上了喜服,比他和容欢的喜服精致漂亮,他唇色白得吓人,骑在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回到阜将军府,将军府外也挂上了红绸缎,府内却是冷冷清清,连宾客都没有,阜老将军一直跪在祠堂内,整个阜府除了姝曳和阜钰,就是宫内为她送嫁的宫人,阜钰进了府看都不看她,径直去了祠堂,姝曳扯了自己的盖头,冲他喊
“阜钰!你还念着那个花魁是不是!别想了,她已经死了!”
阜钰转头,红着眼睛盯着她,姝曳吓到了,可她依旧梗着脖子说
“没错,就是我做的,你既然为了那个的人敢拒绝我,我就是要杀了她!”
阜钰跨步走来,理智和风度彻底没了,他抬手欲打,可又是堪堪停在空中,他眼睛红得吓人,死盯着她,好半晌他才收回手,带着一队亲兵骑马往渝州赶去,他晕迷了两日,身体极度虚弱,他用银针刺自己指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独留姝曳一人,她一身嫁衣,站在原地瞧着阜钰去了的方向,泪流满面,她在心里大喊
“别再回来了,你带着她走啊!“
宫人瞧她哭了,只当她是因为被阜钰抛弃,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雾阁,蔷夫人把容欢梳洗整齐,没有解开她的穴道,由奴婢为她换衣服,她给她穿上了红色薄纱衣,像她嫁给阜钰的那样红,她们给她施妆描眉,红色的纱衣半遮半掩的松松垮垮穿着,没有戴太多首饰,她把她抬进了那个房间,不多时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就来了,容欢被人放在床上,男人搓着手进来,先是摸她的脸,然后去抚摸她的脖子,最后,他笑着剥了她的衣服,他将她压在身下,容欢不能动,不能说话,眼泪簌簌落下,她现在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她盯着剧烈摇晃的床幔,身上男人的肥肉压在她的身上,她恶心得想吐,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男人停下了,他躺在她的身边睡着了,她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肌肤被冻得冰凉。
然后,一声剧烈的声音,惊醒了她身旁的男人,那个男人看看她,又爬到了她的身上,这时候,门被人踹开,利剑划破空气,扎穿了那个男人的脖子,一个人一脚踹开那个男人,阜钰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那张床上血迹斑斑,阜钰脱下自己的喜服外袍裹住她,她满脸的泪,他喊她,没听见回应,才发现她被点了穴道,他给她解了穴道,容欢使劲推开了他,跪坐在地上扶着椅子一个劲儿的吐,阜钰去抱她,将她按进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他一直和她道歉,容欢揪着他的衣脸哭,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阜钰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带回了最好的客栈,他帮她清洗身子,她的发间是那个男人的血,身上到处都是青紫,他并非嫌弃他,而是心疼她,他为她洗干净,为她擦了药,抱着她回了屋子,给她穿好衣服,他的亲兵将雾阁团团围住了,他把容欢安顿好,派了四个人守着她,然后自己回了雾阁,蔷夫人被人摁在地上,他轻轻摆手,一把利剑穿透了蔷夫人的心口,她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死了,旁边的小姑娘吓坏了,尖叫着缩成一团,阜钰看了一眼,那些姑娘们被打晕了,雾阁其他的打手也被打晕捆在了地上,阜钰走了出去,然后雾阁燃起熊熊大火,里面的人和尸体,彻底烧没了。
他回到客栈时,容欢还没有醒,他守在她身边,连身上的喜服都没有换就那么守到了后半夜,容欢醒了过来,看见他身上的喜服,她突然笑了,然后又哭着说
“阿钰,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话刚说完,她想起身,察觉身上的异样,她才意识到,那不是梦,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阜钰想去抱她,她抗拒着退开了他,她一直哭,哭了以后就开始吐,阜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让人请来最好的大夫,可容欢拒绝了所有男人的靠近,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面,他出去想给她拿点吃的,进来的时候,容欢摔碎了一个茶盏,她拿起茶盏碎片,阜钰几步上前夺了过来,
“你要丢下我吗?欢儿”
容欢退到窗边,
“阿钰。”
阜钰上前想拉她,她已经爬上了窗框上,她笑着看他
“阿钰,我配不上你的”
“你过来,是我的错,你不要丢下我,求你”
阜钰低声求她,她心里越发疼了,她哭得更凶了,她想清清白白的做他的妻子,她知道他不介意,就是这样,她才更难受,
“阿钰,我爱你”
她翻身倒了下去,阜钰追上去拉她,万幸她的衣袖被窗边挂了一下,他拉着她的手,把她抱进怀里,他低声求她,不要离开他,他紧紧抱着她,之后的日子,他一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
后来,他担心他的父亲,几番纠结,他与容欢商量,
“欢儿,我父亲还在京中,我们....\"
“明日,我随你一起去”
容欢近来已经大好,她能主动说想吃糕点,只不过晚上睡觉不踏实,阜钰抱她,她会被吓得发抖,阜钰一边吻她额头,一边安慰,才安安静静靠在他怀中睡熟。
第二天,阜钰带着容欢回了京,姝曳这次居然没有告状,阜老将军越发老了,他头发全部白了,一直把自己关在祠堂中,阜钰将容欢安置在自己的院子里,外面风言逐渐四起
“听说了吗?阜小将军在府中养了一个花魁”
“是吗?卖身的那种?”
“可不是嘛,不然她怎么能勾搭到阜小将军”
“公主殿下也是可怜,竟要和娼妓同恃一夫”
流言开始传入将军府,公主的下人们都开始指指点点
“一个妓子,如何配得上将军”
连宫内的陛下都听说了,私下总明里暗里让他将容欢送走,阜钰皆若未闻,惹得陛下大发雷霆,打了他好几次板子。
容欢一身橘色衣裳,坐在凉亭里拨弄着琵琶,她对那些流言恍然未闻,姝曳抱臂看她。
过了几天,京中又下雪了,他抱着她给她取暖,这几日,她突然能吃下去东西了,他很高兴,一直抱着她,她没有了笑容,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消瘦,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在那天傍晚,她窝在他的怀里,他们看着窗外的雪景,她突然说
“阿钰,你看,我漂亮吗?”
“欢儿是最漂亮的”
阜钰不明所以,却还是答她,摸了摸她的脸,还未说下一句,容欢嘴角就溢出血迹,他掰开她的嘴,满嘴都是血,她咬舌自尽了。
她用了最惨烈的死法,她的舌头被咬掉了大部分,血堵住了她的呼吸道,她在飘雪的傍晚死去了,阜钰手足无措的抱着她为,她的血染红了裹在她身上的白毛披风,也染红了他的衣裳,他一身狼狈,抱着她哭。
”她死了吗?“
阜钰听见姝曳的声音,他红着眼睛,顺势甩出手边的剑,快打到姝曳时,姝曳的暗卫挡在了她的面前,姝曳低头嗤笑,转身欲走,阜钰的亲卫挡住了她,阜钰自己则几下就解决了那暗卫。
姝曳认命一般站在原地,他似失心疯了,亲手砍下了姝曳的头颅,阜将军赶到时,阜钰抱着容欢倒在雪地里,旁边姝曳的头颅睁着双眼盯着他,阜将军让人把阜钰扶了起来,又将容欢放置在棺椁之中,阜钰不一会儿就醒了,他们一起埋葬了容欢的的尸体,他衣服都没有换,他把姝曳的头放进食盒里面,一手握着剑就直逼皇宫,阜将军头发彻底白了,他老泪纵横跪在祠堂里。
”阿素,我错了....\"
他一遍一遍说,闭上了眼睛。
阜钰冲进御书房时,继后也在,他浑身是血,皇帝斥责他,他笑着把食盒放在皇帝和皇后面前,皇后疑惑着打开,里面赫然是她那娇蛮八公主的头
“姝曳!”
食盒打翻在地上,姝曳的头滚了出去,阜钰抽出腰间软剑几步上去,皇帝的暗卫挡在前面,他身法诡谲,几步上前,一剑刺进了皇帝的肩膀,然后被暗卫的铁爪拉住,刀剑押着他,把他关进了天牢,然后是他的父亲和部下,过了七日,圣旨下了
“驸马杀妻,刺杀陛下,判斩刑,阜氏其余男丁于午时处斩,府内女眷贬入贱籍,一众仆人部下流放”
圣旨如此下,可阜氏满门也就只余下阜钰和他父亲,女眷全无。
那天也是容欢的头七,阜钰和他的父亲被押上了刑台,他们面色平静,令牌落地,刀斩头落,同一时间,宫内的废后在冷宫悬梁自尽,阜氏的部下皆被牵连,罚的罚,判的判,可怜阜府的老管家,一把年纪还要流刑千里,他随着午时钟声响三声后,一头撞死在地牢墙上,殉主身亡。
兵权回了皇帝手中,南疆驻军等不回主帅,却等回了他们的死迅,军心不稳,临国几次来犯,城池陷落,城内百姓民不聊生,皇帝将兵符交与当今皇后之弟,柯相的独子,可那人生性懦弱,在一次小战役里被流箭射死了,在被临国攻打三月多后,皇帝和皇后抛弃众臣独自逃跑途中被俘,皇后当场就被刺死了,皇帝的头被割下悬于帅旗前,敌军攻入皇城,为显仁厚,宫内后妃和一众皇嗣只被软禁,未被杀绝,国内彻底改朝换代,敌国主将背着手,踩在龙椅上问下面哆哆嗦嗦跪着的人
“你们国家的阜将军呢?”
没有人回答,那个年轻男人冷声又问
“都哑巴了吗?”
一个文官哆哆嗦嗦的为他解答,那年轻男人冷笑,
“十八年未见,果然还是一个废物”
跪在下面的大臣们都哆哆嗦嗦的,柯相在朝中把持朝政,后宫柯贵妃在吹枕边风,若他们当时多劝劝皇上,不要对商氏下手,不要执意为他赐婚,是不是就没有这种亡国之事了,可惜,一切都晚了。
阜府门前,一个男子骑马看着,他是当年跟在阜钰身边的人,叫陆夕,是阜钰最亲近的副将之一,他和其他几位兄弟被皇帝流放,在途中他被敌国所俘,若是以前的他,定然是死在敌营里的,可如今,他的主帅已死,其他兄弟也在流放途中都害死了,敌将似是对他有点印象,留下了他的性命,在敌营苟活至今只想亲眼瞧着那个九五至尊最后的下场,也算无愧于阜氏了。
他和阜钰是一起长大的,他亲眼睛见证了辉煌的将军府,变得冷清,然后是破败,心里犹如刀割,逝去的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他走了进去,径直去了祠堂,祠堂里杂乱不堪,他为阜氏祖先整理干净,然后亲手揭开了包裹着红布的两个灵位,是阜钰和他父亲的,又亲手刻下容欢和废后的,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摆在一处,似乎又看见了故人的音容笑貌。
他依然记得当年,他们第一次见容欢时,那个姑娘漂亮,温柔,自家将军逗她,弟兄们笑着喊她“嫂夫人”她红着脸,温柔的回应他们。
在南疆时他们一群人坐着等将军给他们做饭,一群人骑马从开满花的胡杨树下经过,将军说,
“以后我要带心爱的姑娘来看南疆的胡杨花\"
可她看不到了,他们全部都看不到了。
他又想起,铁骑进一座小城时,遇到一个叫武平儿的少年,少年哭着问他,可不可以跟着他,他家就只剩他一人了,他的父亲被强行拉去打仗死了,母亲为给他们省粮食也活活饿死了,弟弟妹妹也死在了自己国家的铁骑之下。
后来,那个孩子也死在了不知道是哪场战役里。
当年将军曾经说过,要固国安邦,要让全国百姓都有粮食吃,要让他们都安居乐业,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