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
京中最大的烟花之地,是一座落于繁荣街道中间的三层阁楼,门前挂着两字的梨花木匾额,匾额上用草书洋洋洒洒的写着“雾阁”二字,两侧从三楼顶坠下一串彩色的绣球。
现在是清晨,花楼没有营业,一楼有一个高大的圆台,是那些女子献艺的台子,台上后面有一个直下的木质楼梯,一个女人提着紫色的裙摆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一段路后,出现另外一座黑色的楼,门前面黑檀木牌上,写着“悬湖”
楼前来来往往的“人”,都戴着鬼头面具,有些是穷凶极恶的人,有些是走投无路的妖和鬼,它们戴着鬼面具混在人群里,那个女子拿了一块黑色的小牌子给楼前两个手执弯刀戴着鬼面具的人看,然后小门打开了,女子似是被人拽住,已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进去了,她进一扇门就掉了一些东西,刚开始只是衣裳脱落,然后是头发,皮肤,最后连身上的肉都不见了,只剩一堆白骨。
那具白骨跪在中间,一个俊俏的男人凭空出现坐在中间的骨椅上,他没有看那个具白骨,只是自顾自摩挲着手边的头盖骨
“带回来了?”
“没有,那人说他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那个人轻飘飘一掌就把跪着的骨架打了出去
“什么叫没得到他想要的,是他自己蠢,非要说那些废话”
骨架子迅速爬起来了重新跪好,一句话都没敢说,男人起身重新消失了,骨架子还是没敢动,它跪在地上,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男人的声音才继续传来
“去吧,花楼别歇业,她的身体需要新鲜的”
骨架似乎有些为难,
“公子,最近官府开始注意了,我们...”
“去找其他地方的人,这也要我教你吗?”
骨架道了是,然后就退了出去,回到门口时,它的血肉,衣服,又重新回到了它的身上,身姿婀娜,眉眼妩媚,是荻娘!
华府
华挽看着吃饱喝足的李争黛,她和李争黛商量,
\"阿黛,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李争黛摇头,
“你伤还未好,不准”
华挽是真的躺累了,她又说
“可是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师尊肯定也会同意的,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吧,出去晒晒太阳,吹吹风,或许对身体更好呢”
“那我得去问过师叔他们”
然后她就拎着食盒出去了,不多会儿她就回来了,华挽问她
“如何?”
“你换了衣裳再去吧”
华挽高兴的点点头,李争黛给她拿了一套绿色圆领对襟上衣,一件短半袖衫,和一条月色长褶裙,华挽胳膊受伤根本抬不起来,李争黛怕她牵动伤口,
“要不…我帮你换吧”
李争黛纠结着开口,华挽点点头,两人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李争黛扶她坐好,解了她寝衣带子
“阿黛,那个…肚兜也换了吧”
丫鬟每天都给她擦洗身体,但是没敢帮她换最贴身的肚兜,纵使她们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但换肚兜这种事,还是羞红了脸,李争黛低着头喔了一身,就转身去给她找衣物,李争黛拿了一件绣海棠花的白色丝绸肚兜过来,华挽背身让她解带子,漏出她原本应该光洁如玉,如今却有一大块青紫斑驳的后背,李争黛的手像是不受自己的控制,她颤抖着手抚摸上去,华挽身体也抖了一下,李争黛迅速回过神
“后背也伤了,怎么不说呢”
“不疼的”
华挽只是一直安慰她,李争黛沉默着帮她系好
肚兜带子,穿好中衣,小裤,然后是上衣和下裙,最后又拿了一双白色绣花鞋给她,慢悠悠的扶着她一步一步出了门,下楼梯时犯了难,最后,李争黛学着雅辞抱引乐安那样,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当当下了楼。雅辞几人过来看她时,李争黛扶着她在小院子的青石板路上走动,她黑发侧绑成麻花辫垂在胸前,嫩黄色发带和绿色衣裳像风里盛开的迎春花,脖颈间的白色纱布让她看着有一直独特的病态美,李争黛浅蓝色衣裙像碧潭里的仙子,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瞧见雅辞几人,李争黛把华挽扶进院子中间的小亭子里坐下,雅辞他们也过去坐在她旁边,
“怎么样,今天好些了吗?”
雅辞问她,华挽点点头,
“师尊和尊主,他们怎么样了”
“师尊反噬,受了点伤,师叔没事”
雅辞一边给她把脉一边回答,华挽沉默着点点头。
华挽在院子呆了一个多时辰,就被李争黛扶回了她的房间,午时,李争黛依旧是拿了食盒到华挽房间先喂完她,然后自己吃,引乐安吃后也过来陪她,她坐在华挽古琴前,弹她最擅长的曲子给她们听,琴声悠悠,温婉有力。
到了夜间,华挽看着提着药箱要给她换药的李争黛,缓缓开口,
“阿黛,我想沐浴”
李争黛为难的看她
“可是你的伤不能沾水的”
“我会很小心的”
李争黛想了一下
“我帮你”
华挽点了点头,反正她已经给她换过贴身衣物了,李争黛把她横抱下楼,去了华挽放着浴桶的那个房间,丫鬟们很快就提着热水过来了,李争黛替她脱去衣物,将她放进浴桶之中,因她腰上有伤,水只浸泡着她的下身,屋里烧着炭火,暖烘烘的,可李争黛还是怕她冷,上身给她披了白纱衣,浴桶里的热气沾湿她的额头,辫子也解开散在身后,李争黛先给她洗了头发,随便用发带绑起,然后又拿着浸湿的绢布给她擦洗身子,脖颈处的纱布已经拆下了,狰狞的伤口因为用药都是最好的已经微微结痂,黑色的痂块像一条丑陋的毛毛虫,李争黛小心的避免水碰到那些伤口,她凑得很近,抬头想和华挽说什么,华挽也正好偏头看她,呼出的气体扑在对方脸颊上,双方都有些愣神,李争黛突然又很想吻她,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她率先移开对视着的目光。
屋内陷入又沉寂,只有李争黛轻轻撩水淋她身子落下的声音,李争黛帮她脱了纱衣,华挽未着寸缕的对着她,李争黛红着脸轻轻擦拭着她的前胸,胳膊,后背,她低着头,耳尖,脖子都是红的,华挽看着好笑,心想,
“她怎么看我还羞成这样”
李争黛害羞得不行,可她还是认认真真的帮华挽擦洗好了身子,她扶她出来,用棉布帮她吸干身体和头发上的水分,然后换上干净的寝衣,没找到鞋,她熟练的抱她上楼,亲自给她上药,包扎,丫鬟也端着药盏进来了,华挽一口喝下,李争黛从自己腰间小荷包里掏出一块蜜饯给她,华挽满口都是甜腻腻的,似乎空气都是甜的,她披散着半干的发坐在窗前看着对面的李争黛,她依旧红着脸低头收拾药箱然后慌乱出了门,
“挽挽,你先坐着我去沐浴洗漱”
没等华挽回答,她就逃出了房间,李争黛没有去沐浴,她去找了引乐安,她站在引乐安的窗前踱步,引乐安打开窗户,她披散着发,白色寝衣,披了一件紫色外袍
“在外面踩那块草地都一刻钟了,为何不进来?”
李争黛想笑一下,但是满脸的纠结情绪压得她嘴角都抬不起来,她拎着小药箱进去,没有注意,对面玉兰树下华挽身披斗篷,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
引乐安给李争黛倒了杯热水,李争黛纠结,几次想开口,都始终没有勇气,引乐安自己喝了口面前的水,看着她喝下才问,
“是想问阿挽和你?”
李争黛震惊的抬头看她,
“怎么了?”
“你昏迷不醒那日,我一直在你旁边守着你,你常常唤她的名字”
李争黛依旧低头喝水,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半晌李争黛问
“师姐,你是否觉得,我是异类,是怪物”
引乐安叹气,
“所有人都有喜欢另外一个人的权利,你不是异类,只是你喜欢的人恰好是女孩子罢了,阿黛,你可听过,“磨镜之好\"?\"
李争黛摇了摇头,
“那可听过“龙阳之好\"?”
李争黛依旧摇头,
“这都是指同性之间超越友情的情感,阿黛,你不是异类,明白了吗?”
李争黛听愣了,
“那师姐,我可以…”
“若是阿挽也喜欢你,你自然可以和她互通心意,不过阿黛,若阿挽不喜欢你,你不可强迫她,爱一个人,应该尊重她,知道吗?”
李争黛刚燃起的热情,瞬间被浇灭,引乐安瞧她面色不对,
“阿挽不喜欢你?”
李争黛点头,引乐安心中不解,“若华挽对她只是同门之谊,又何苦为她伤成那样,她生性冷静稳重,若是换了别人被掳走,华挽定然是先找清沅他们的”
引乐安看着心情低落的李争黛,她又问,
“你怎知她不喜欢你,你问过她?”
李争黛又摇头,
“师姐,我了解她,不必问的”
李争黛说了除夕那天,她吻她,然后挽留她,她拒绝了,引乐安吃惊,她都不知道,阿黛竟如此大胆,
“可阿挽不是说,要互相冷静嘛”
“她亲口承认的,她有喜欢的人了”
引乐安又不懂了,
“她喜欢何人啊,你又怎么确定,她喜欢的不是你呢”
李争黛好似瞬间活了过来
“对啊,挽挽没有推开我,证明她不反感我的啊,她还舍命救我,说不定她喜欢的就是我呢,谢谢师姐!”
李争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高兴的往华挽那边去,走得太急,她推开华挽门时,胸口上下浮动的节奏有点大,看在华挽眼里,像是气急了来问罪的,李争黛问她
“挽挽,你喜欢我吗?”
声音又急又快,华挽白着脸,装做不解的反问她
“阿黛,你怎么了,我怎么会喜欢女人呢”
李争黛听完心都碎了,她不死心的又问
“那你为何舍命救我,又为何对我这般好?”
华挽心中焦虑,面上依旧平静
“我们双生咒连接性命,阿黛,你觉得呢?而且,我们是很好的姐妹,不是吗?”
李争黛心彻底死了,她深呼了几口气,憋下了眼中的泪,可她那副模样,看再华挽眼里又变了味,李争黛重新笑了起来,笑里都是苦涩的
“我就说嘛,师姐她骗我”
华挽松了口气,李争黛对她说
“我还未洗漱,你先睡吧”
说完李争黛出了门,华挽独坐床头,看着她的背影,她想,是她今天太明显了,才让李争黛怀疑,她之前看着李争黛急匆匆下楼,自己也跟了出去,她看着她在引乐安窗前纠结,引乐安那样聪敏精明的人,自然能从中间找出蛛丝马迹,李争黛之前默认她是一时冲动,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的,李争黛没来之前,她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想过,李争黛居然就那么直接问她,她怕李争黛觉得她的喜欢是负担,是累赘,她一口否认,她装做对她风轻云淡,她本意是想让她不厌恶,不远离自己,可她却不知,自己那些云淡风轻的违心话,让那个她想留在身边的人现在还坐在引乐安屋里抹眼泪。
李争黛在引乐安房间里哭,她憋着的眼泪决堤而出,引乐安在旁边安慰她,
“怎么会呢,阿挽那样,仅仅只是因为双生咒?”
“也不全是,还是为了我和她三年的情谊,师姐,她说与我只是金兰之交”
引乐安觉得奇怪,明明华挽看她的眼神里有着疼爱,她不懂了,只是安慰李争黛,李争黛红着眼框,抱膝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她脑袋靠在自己膝盖上,没有再说话,引乐安问她
“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喝点?\"
“不了,我要照顾挽挽的,师姐,我去沐浴了,你早些睡吧”
李争黛一口喝了杯里的热水,然后出了门去了
洗浴房,她褪去全部衣裳,把自己整个人都沉入水底,黑发飘浮在水面上,她过了好久才从水里出来,满头满脸都是湿湿的,也不知是水还是泪,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
她调整好情绪回华挽的房里时,华挽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李争黛把她扶下,熄了烛火,只留了一盏,然后坐在窗边擦着头发,她借着微光看华挽的脸,眼睛又湿了,她轻轻吸鼻子,
华挽迷迷糊糊的睁眼,问她
“怎么了,受凉了吗?”
李争黛也顺着话茬答,
“有点,你还未睡吗?”
华挽往里面挪了挪
“我睡眠浅,你头发干了吧,别坐着了,上来一起睡吧”
李争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舍不得离开她,就和她躺在了一起,被褥之间是华挽的体温,还有她独特的香气,二人都没有说话,李争黛听着华挽均匀的呼吸,想翻身看她的脸,又怕吵醒她,华挽轻轻动了一下,李争黛借这个声音也侧过了身子,华挽面对着她睡得正香,李争黛也面对着华挽,闻着她的香,听着她的呼吸,然后睡着了。
华挽则悄悄睁开了眼睛,想摸摸她的脸,最后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