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月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自己的孩子都不想管,反而丢给她这个妾室吗?
这叫什么事!
她默了默,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拉着绣春去外间商议带什么礼物回去。
李策看着这幅温馨的场景,忽的笑了起来。
原本心中的气闷郁丧,顷刻间一扫而空。
他双手交叠置于脑后,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思索着明日回京后要做的事。
李筹的死,在朝中多少会有些影响,他得想办法将这影响降到最低。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李策和姜挽月就醒了。
李策的身体底子好,吃了几剂药,毒都排清了,睡了一觉,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他穿好衣裳后,伸了个懒腰,看着正在梳妆的姜挽月说道。
“今日天气不错,适合骑马。”
姜挽月的手一顿,险些把眉毛画歪了。
“殿下,您身体才刚恢复些,还需要将养呢!骑马一路颠簸受罪的,还是坐车吧!”
李策不以为然。
“我哪有那么娇弱?这不都好了吗?马车里憋闷拘束的很,胳膊腿都伸展不开,不如骑马痛快。”
姜挽月深吸了口气。
这人的倔脾气真的是!气得不行。
可又不能跟他对着来。
姜挽月抿了抿唇,语气软软地说道。
“殿下这般随心所欲,就不为妾身想想吗?”
“嗯?”
李策转过身来。
“您骑马在外,妾身一个人坐在马车内,时刻担心着您的安危,这一路上要妾身怎么熬呢?若是这马受了惊吓,或是再出点别的事……”
她眼眶红红地看着李策。
这眼神,看得李策败下阵来。
“行,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李策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鼻尖。
“挽儿学坏了。故意哭给我看,想叫我心疼是不是?”
姜挽月晃了晃脑袋,笑得眯起了眼睛。
“那也是殿下宠妾身,妾身才敢这么做。”
她这话,真的不能再真了。
李策的脾性就是这样,他喜欢你的时候,不管你做什么,他都觉得好,都能容忍,一整颗心都是偏的。
等到他不喜欢了,做得再好,他都不会当回事。
所以,趁着现在他还喜欢自己,可以偶尔撒撒娇、适当发发小脾气,反而还能增添夫妻情趣。
两人笑闹了片刻,没多久就看到梁公公出现在门口。
“殿下、良娣,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姜挽月给李策抚平衣襟,这才跟着他走了出去。
銮驾就在行宫正大门外。
李策和姜挽月来得算迟的了,其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都等着皇帝和太子。
皇帝还没来,大家都没上马车,都在车旁候着。
这一等,就是两刻多钟。
吉时都过了,皇帝还没出现,李策等得都有些焦急和不耐烦了,拍了拍姜挽月的手。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姜挽月轻轻点了点头。
李策叫上了几名侍卫和内侍,正要往正殿走时,突然有人喊了起来。
“来了来了!皇上来了!”
众人下意识看向了大门内。
果然就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被人簇拥着往这边走来。
李策松了口气,挥挥手让手下们退下,迎了过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了。”他简单地行了个礼,目光扫过众人,“可是宫人伺候不周,没有提醒父皇?还是父皇被什么事耽搁了?”
皇帝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面对李策的目光,他竟然闪躲了一下。
眼底,有那么一丝心虚。
“那个,咳咳……策儿啊……”
皇帝清了清嗓子,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皇帝和内侍们的身后,响起了一道让李策意外的声音。
“太子殿下,此事,说来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因为我,皇上也不会耽误了时间。”
随着这说话声,内侍们向两旁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李策眉头微蹙,看到凌澜从后方走了过来,站在了皇帝身旁。
她今日摘下了面纱,也没穿她那一身白的衣裙。
浅绿色衣裙,眉心的红钿,衬托得她格外娇艳柔美。
先前的她,一身白衣脱俗出尘,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
现在的她,换了衣裳,看起来更美了,可却没了那分出尘的气质。
至少在李策眼里,成了平庸之色。
他淡淡地瞥了凌澜一眼。
“凌仙子也要随我们回京吗?你既是仙子转世,又怎好陷入世俗泥沼?还是回你的山林去吧!”
凌澜眼神黯然,目光楚楚可怜,求助般地看向了皇帝。
“皇上……”
“咳咳!”
皇帝再次清了清嗓子。
“朕已纳凌仙子为妃,她自然要随朕一起回宫。”
李策眉头紧皱,显然并不赞同皇帝的这一举动。
但皇帝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带着凌澜直接就走向了车辇。
“时间不早了,赶紧出发!出发!”
皇帝大手一挥,众人赶紧上了各家的马车,准备出发。
李策也回到了车旁。
姜挽月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殿下,回去再说吧!”
李策轻嗯了一声,扶着姜挽月先上了车,自己才跳了上去。
车队终于开始前进,行了一段路后,又一点点加速。
方才那一幕,宫门外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也听到了。
姜挽月自然也不例外。
她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收了凌澜。
看皇帝那样子,似乎是个意外?
不。
这种事,哪有意外?
这恐怕是凌澜故意为之。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号称仙子转世的凌仙教教主,居然也会学人爬龙床。
姜挽月扯了扯嘴角,对她的观感一降再降。
她能猜到凌澜这么做的原因。
想来是知道良王死后,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想抱住皇帝这棵大树。
车门外,绣春和车夫并排而坐,也忍不住感叹。
“原来这仙子,也和我们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啊!”
“什么仙子?不过是骗人的玩意儿而已。”
车内的李策听到了这话,嗤了一声,满脸的轻蔑。
姜挽月没有做声,思量了片刻后,斟酌着开口。
“皇上既已决定纳她为妃,想来她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不过如此一来,咱们还是避开些好,论起来她可是殿下您的长辈了。”
李策恼怒不已,一掌拍向车壁,震得马车都晃动了起来。
“什么长辈?!分明是李筹找来的乡野村妇,学了些江湖把戏,换了身衣裳,骗骗那些蠢货而已!”
姜挽月扯了扯他的袖子。
“殿下,别这么说。”
骂那些被骗的人是蠢货,这不是把皇帝也骂进去了?
姜挽月轻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着气,同时低声说道。
“您也别多想,她这么做,其实讨不到什么好,反而丢掉了自己最大的优势。”
李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里那股恼怒压了下去,稍微冷静了些,也听得进姜挽月的话了。
姜挽月继续说:“您想啊!那凌仙教有几万教众,若她走了,回去后召集这些教众,恐怕会生出许多事来。可她若是入了宫,凌仙教的那些人,还能为她所用吗?”
李策眼睛动了动,摸了摸下巴。
“入了宫门,想要再离开,可就难了。”
“正是。”姜挽月微微一笑,“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轻易出不得宫,而且宫规森严,宫人多且复杂,光是应付后宫就足以让她手忙脚乱了。她这么做,无异于剪掉了自己的羽翼,想做什么都难了。”
“而且,她这般突然得宠,又封妃,宫里的娘娘们,能轻易饶过她?不说别人,就只说贵妃娘娘,都不可能容得下她。”
“后宫的事,就交给后宫的人去解决吧!殿下就别发愁了。”
姜挽月说完,李策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是挽儿看得透。”
姜挽月歪了歪头:“殿下不气了吧?”
李策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能得挽儿,实在是我李策一生最大的幸事。”
姜挽月靠在他怀里没有动弹。
心里想的却是:希望你能一直记得这句话。
太子的车架内气氛温馨,而其他的车中,就没这么好的气氛了。
尤其是贵妃。
在凌澜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贱婢已经承宠。
皇帝向来薄情,对哪个女人的喜爱都不持久。
可在没有厌弃之前,他对喜欢妃嫔的宠幸,是绝不吝啬的。
比如从前的德妃。
再比如后来的丽妃。
以及如今同行而来的两个小妃嫔。
这凌澜初得恩宠,皇帝新鲜,必然是要好好疼上一阵子。
这叫贵妃如何能忍?
一想到那日皇帝为了这贱婢对自己说话那般不善,贵妃的拳头猛地握紧。
她可以容忍丽妃,谁叫丽妃长得绝色呢?
他也可以在德妃面前退让。
谁叫德妃生了皇长子?
可一个外来的、身世不明的低贱女子,还叫她忍?
怎么可能!
贵妃眼神闪烁不定,丹蔻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她恍若未觉。
直到一旁的宫女惊呼出声。
“娘娘,您的手!”
贵妃低下头,看到掌心几道血红色的月牙痕迹,若无其事地拿过帕子擦了擦。
“叫王妃过来陪本宫说说话。”
随行人群中王妃不少,但贵妃这么说,只会是定王妃。
宫女推开了车窗,对着外头跟着的侍卫吩咐了几句。
没过多久,定王妃就过来了。
“母妃,您找我有事?”
贵妃目光沉沉,说出来的话,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闻龙虎山有位得道高人,修为高深,能批命算卦,甚至还通六爻之术。”
定王妃愣了愣。
她不明白贵妃为什么要说这些,想了想,只能顺着这话题接下去。
“这个,儿媳也有所耳闻。龙虎山……好像是在饶州吧?离得挺远的呢!”
“离得远怕什么?只要足够虔诚,总能将人请进京城。”
贵妃瞥了定王妃一眼。
定王妃恍然。
母妃这是想找这个得道高人做什么。
只是……做什么呢?
定王妃心念转动,霍得想到了先前那一幕。
要说这皇宫内外最了解贵妃的人,除了她的奶嬷嬷和贴身宫女外,绝对是定王妃这个儿媳了。
连姜挽月都料到贵妃不会饶过凌澜,定王妃自然也知道。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太确定贵妃具体要做的事。
于是,她试探着开口问了声。
“母妃是想找这位高人进宫做法事吗?”
贵妃眉头微皱,面露不满。
“如此高人,请他进宫,自然是为了论道的。这位凌仙子不是自称仙子转世吗?既是仙人,那与那位高人说不定有些渊源呢!”
说到最后,她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定王妃垂下了眼眸。
“儿媳回王府后立刻着人去办,定会将这位高人请回来。”
贵妃这才满意了,挥挥手,让她回去了。
之后的路程,再没有召她过来。
这一路走得顺利,且因为回程有不少下山的路,比来时花的时间更短。
车队回到京城后,原本应该众人进宫谢恩,但皇帝免了谢恩,让大家回去休息。
哦,对了,还留了赵王。
良王的丧事还没办呢!
赵王跟着皇帝一路进了两仪殿,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有内侍跑来禀告说良王妃也没了。
赵王心里一个咯噔,手里的茶碗差点打翻。
他琢磨着:怪不得皇上先前说不急不急,合着皇帝早就知道良王妃的事了!
良王的死,宗亲们私底下众说纷纭,良王妃却是确确实实地自尽而亡。
皇帝发话:“良王妃对良王情深义重,这二人的丧事,要辛苦赵王了。”
赵王忙起身一揖。
“这是臣分内之内,不辛苦、不辛苦。”
他弓着身,等着皇帝的进一步指示。
可皇帝就像是忘了良王的他儿子,关于丧礼规格,一句话都没说,只感叹了句。
“天气要热了,尽快下葬吧!”
赵王心里有了数,再次一揖到底。
“臣遵旨。”
既然要尽快下葬,那一些礼仪、规制,能免就免、能省就省了。
虽然皇帝没有明说降爵,可这些话透露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如此。
赵王很快就出了宫。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了趟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