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的藏书室比起唐国虞国要大得多,崔祁一目十行,寻找着时空和道玄的线索,他过目不忘,因而读的很快。
公主息不能一直陪他查找,卫王珑不能承担全部的政务,她得处理公文,会见臣子,比起之前做刺客还要忙。
第二天中午,崔祁才顶着无神的双眼从藏书室出来,他又做了侍女打扮,和公主息一起去接卫王珑回宫,那个头发化作的傀儡也重新变了回来。
“崔先生找到线索了吗?藏书室的书太多,这么多年没人看完过。”
崔祁轻声提醒道:“别那么叫我,我现在是侍女小蝶,深得王后信任的贴身侍女。”
崔祁的演技炉火纯青,装作侍女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宫里没人觉得奇怪,顶多是羡慕“小蝶”得了太后青眼,想来赏赐少不了。
到了卫王珑家,他才恢复本来面目,开门时,一家人正抱在一起,卫王珑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公主息说道:“王宫什么都不缺,没必要带那么多行李。”
崔祁却表示理解:“终究还是父母预备的最合心,拿着吧,不行我来帮忙。”
“多谢崔先生。”
卫王珑恋恋不舍地出了家门,他的父母哥姐也都很不舍得,一直到看不见自家孩子的背影为止。
走上街道,崔祁再次换做侍女模样,他笑着对卫王珑说道:“别惊讶,这也是权宜之计。”
卫王珑点点头:“我明白的,先生这个身份叫什么?”
公主息替他回答道:“小蝶,贴身侍女。”
“没错,就是这样。”
崔祁恭敬地走在最后,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仿佛有他没他都一样似的。
回了王宫,卫王珑先是感谢了崔祁,然后他又问出了那个问题:“崔先生觉得谁来做相国合适?”
崔祁已经了解了目前的情况和几个人选,他试探着说出一个名字:“李毅。”
“为何?”
卫王珑有些讶异,他已经开始变法,做相国的人理应是法家弟子,可崔祁推荐的人选是卫国为数不多的儒家。
崔祁想了想才回道:“因为单纯的法家会引来激烈的反抗,唐国变法也是循序渐进,赵婴本人也是什么有用就用什么,并不拘泥于法家。”
“儒家更能安抚人心,而且李毅为人温和,对待每个学派都足够尊重,让这样的人来协调各方比过激的法家要好。”
朝堂是一盘大棋,有人是操盘手,有人是棋子,崔祁则是不入局的看客。他参与不进去,看的却明白。
公主息率先认同了崔祁的意见:“的确,当年唐国先是颁布了一部严苛到不忍直视的法律,激起反抗后才变为现在的新法,如此戏耍于人百姓照旧支持,而且他重用墨家农家,只要于国有利,何必拘泥一家一派。”
崔祁只负责提出意见,用不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蹲下对卫王珑说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能不能原谅我了啊?”
卫王珑想了一会:“好吧,崔先生以后可不要再来王陵了,王陵受不住,我也受不住。”
崔祁自然满口答应,他没必要再来卫国王陵了,告别了公主息和卫王珑,离开了王宫,淅淅沥沥的小雨淋在身上,打湿了发丝,倒也不觉得黏腻,反而很清爽。
崔祁接了雨水探查:“哎,古代虽说处处不便,但环境是真的好,这才是无根水啊。后世的雨水一股子酸味,到身上难受的很。”
听雨也是雅趣,崔祁找了家食肆,一面听着细密的雨声,一面品尝着热腾腾的汤饼,今日好像是清明。
“一会去给太子璜夫妻扫墓吧。”
他默默打定主意,每一个节日都值得认真过。
城外的小山坡长满了杂草,春雨不光滋润了农田,还养出了杂草,崔祁突然想到一个最合适的词:坟头草。
他苦涩道:“归于天地是每个生命最后的归宿,我也不拔去这些草。十多年了,想来你们也不过一具白骨,我不多打扰,只是看看,”
他没点香烛,只是和坟包说了些话,讲讲姬琮的经历。
最后他说道:“瞑目吧,阿霖是个好孩子,疯血也彻底绝迹。”
“他不愿暴露自己的软弱,但哪个孩子会不渴望父母的安抚呢?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和你们在一起我反而觉得平静。”
他没做什么,说了半天话后踏上了回乐陵的路。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雨下的还真是应时,崔祁走走停停,也不着急,羽翼固然好,但自己走路也是难得的修行。
现在还没有随处可见的茶楼,崔祁找了个小山坡打算歇一会,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崔祁便问道:“先生,不知可否匀一处供在下歇息?”
落魄的士子看了看崔祁的打扮,随即苦笑道:“先生随意,只是看先生打扮,不像是落魄之人,为何不寻个客栈食肆,偏偏来这荒山野岭?”
“因为想感受天地。想必先生已经看出我是道家之人,春雨如丝,窝在房中当真是浪费了。”
崔祁这话倒像是无忧之人出来感受生活,那落魄士子苦涩道:“原来是道家,我想来投奔卫王,可我却师从儒家,不知满朝堂的法家会不会驱逐我。”
士子穿的是洗的发白的儒服,发髻也梳理的规整,身后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崔祁安抚道:“法家有言,治世不一道,卫王当然会欢迎你。”
“多谢先生了。”
那士子看来家境贫寒,他的鞋子已经走破了也不舍得换,崔祁知道读书人是有傲气的,因而不曾提及他的窘迫,只是说了些献宁的近况。
崔祁来了献宁好几次,每次都有新变化,从卫王璧时期的风声鹤唳,到如今的慢慢恢复。
献宁就像凤凰浴火,迎来了重生。
但现在的生命力是暂时的,需要卫王珑和所有卫国人一起呵护。
说了一会,士子的肚子发出咕噜声,他立刻起身告辞,崔祁也不拦着,穷苦的读书人是最要面子的人,他不能剥夺此人一直坚持的尊严。
“告辞了,先生。”
他们也没有互通姓名,萍水相逢,来日或有再见之日,但现在没必要了解的那么清楚。
崔祁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他少年时很有好奇心,但道玄的经历告诉他,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有好处,反倒会陷入旋涡。
曾经有一次,崔祁因为好奇去了一个秘境,然后差点死在里面。
那时他只有二十几岁,是个标准的愣头青,但险境教育了他,贸然进入未知,探索未知是致命的。
雨停了,崔祁继续向北,路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别样的风景,他前几次来卫国都身负任务,唯独这次心无旁骛,可以好好欣赏当年前辈相中的好地方。
走出上千里,登上名为凤凰山的山脉,崔祁开始找寻当年天子留下的痕迹。
“这地方可真不好找,已经上千年了,估计也只能剩下残垣断壁了。”
他在附近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这座小山,当年的辉煌已经散尽,隐藏在茂密的林木之下,等待着重见天日或是继续沉寂。
崔祁对于考古仅存的印象只有电视上播的节目,故意用紧张恐怖的音乐来营造神秘的气氛。
“前辈,我只是找找,不拿走,也不会公开,您可不要怪我。”
崔祁怕鬼,他胆子小,什么都害怕,但为了寻找时空穿越的秘密,为了回家,他可以来荒废千百年的山窝窝来找寻线索。
凤凰山不大,但位置和走势都不错,崔祁不怎么会算卦,但这地方的风水的确是一等一的好,比献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