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快乐。”
唇瓣交叠,气息抵换。先前夏侯朝在寇韫唇上遗留的翎毛,被她拾去,反手又扫过他的唇。
她自觉心眼小,遇到“挑衅”总得报复回去。这次虽然稍有延迟,但她还成心加了码。
夏侯朝的反应一向不会让她失望。
不知是被适才那一吻骇住,还是被她齿间溢出的言语所惊吓,盯着她双唇的眼睛直直发愣。
寇韫耐心静候,给予充足的时间,让他去消化这短短的四个字。
“你怎么知道……”此言一经问出,夏侯朝便先暗自回骂自己一声痴傻。他的生辰,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记得?”
她在他澄净的眸光中,觅得携着喜意的数道波澜,随即回过柔和一笑,“很稀奇吗?”
往昔记忆涌起,夏侯朝紧了紧环抱着她的手臂,低声笑道,“所以,你当初同煊儿在朝露殿商讨的,还真是我的生辰惊喜?”
“那没有,只是认了个‘亲’,简单叙叙四年前丰州的旧。”寇韫倒是没料到他的思绪能飘得那么远。
“以我们当时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让我关心这茬儿。”
偏题不说,这人的记性倒挺好。
“不过,一句生辰祝福,算什么惊喜。”她语气平常,指尖却是悄无声息掠过他的后颈,引发一阵轻微的战栗。
夏侯朝稳住心跳,含笑问道,“那还有什么?”
“我啊。”寇韫稍稍昂首伸眉,气壮理直道。两条长腿搭在轮椅扶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摆荡。
她似乎一直都有着将那些调戏人的话语,变得大方照直的能力,连同表情都无有太多浮动。
而他,也从来对此无如奈何。
斯须,她又挑唇,“你这什么都不缺,思来想去,只能把我送给你了,也算是头一无二。”
“哼,还说我呢,你也不见得有多正经。”
夏侯朝唇边的笑沉得明显挂不住,他两指轻捏寇韫的脸颊,触手的柔滑与他心头的温软不分伯仲,嘴里吐出的字眼却与他心中所想毫不相干。
毕竟他的直白与她相比,总是稍逊一筹。
“你,确实是上苍赐予的,最大的喜。且无惊,唯喜。”他窃窃于心底再次接上她的话,无声做出仅有自己能听清的回复。
“怎么,不想要啊?”
她微微歪着头,抬腿欲走,却被他覆手按了回去。
“别,别动……”
身下的变化不及他绯红的耳根惹眼。
寇韫忽然起了玩心,有意地挪了挪身子,贴得更近,眸底装着明晃晃的挑衅。
夏侯朝目光乍深,在这寒冷的雪夜里,他竟体会到了夏季伏天的炙热。
而她偏生在那难当的炙热中架起烤炉,还笑着添了把柴,“闭眼。”
他无法拒绝,甚而对她之后的动作无比瞩望,心跳如同跃马。眼睛只眨动一下,便由着她的意,缓缓合上。
指腹薄茧擦过唇沿,落在唇角的绵软紧随其后。
夏侯朝胸腔内的跳动空下一拍,身子霎时绷直,抑制不住的欣悦将两边唇角牵出了相同的弯弧。
跟着耳边传来一声低笑,那软唇又细致地照顾到了他的另一侧唇角。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相触,却勾得他摁不住眼睑,羽睫微颤,便要睁开眼睛。
他想看着她。
可眼皮刚掀开一条细缝,就被她见势捂上来的手掌遮了个完全。
寇韫不再给他反应的时间。
她滑腻的面颊蹭过他的脸,她的温度贴上他早已红透的耳垂。
带着惊讶的浓睫扫过她的手心,他恍然间听到“咚”的一声,那是他自己胸膛里有力的震动。
她秉持着一碗水往平处端的原则,将唇上温润送达他的另外一只耳朵。
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把她揽得更紧。任随心湖柔波将他淹没,耳边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再听不到半分杂音。
良久,寇韫才将手拿开,往后退了些。
光明与她一同撞进夏侯朝眼眸的最深处,他怔怔地,听着她和缓说道,“平安喜乐之愿费时弥久,当慢慢施行。”
她目光环行,挨次投向他身后的桌案、茶盅,乃至熏炉顶口若有似无飘散的淡烟,最后在他的眼睛上落定。
那双眼睛里,始终住着她。
“现下,我只希望你日后望着这些,想到的,都是开心事。”
夏侯朝双唇略张,终归也没能哼出一声半句来,只觉得方才被她撩拨起来的热火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潭,将那潭水温热。
而他,身心神魂俱凭和煦的潭水包裹,眼前亦被热气围绕。
寇韫眼看着雾帘一点点遮住他的眸子,没打算开口解劝,反而轻柔抚向他烫红的双耳。
“我是不是没同你说过,你这般模样很是讨喜?”
她的笑容灿比春华,“我,万分喜欢。”
十分过少,千分犹欠缺,万分正正好。
夏侯朝噙着湿润薄雾的眼眸泛起眩目的光,被她吻过的唇梢笑意昭彰。
往昔他从不会放任她的话语独自掉落,即便是看见她受伤,自己心疼得难以忍受,也会咬着牙挤出一两个字应和。
这会儿却是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那嘴巴张了半天,愣是半个字都溢不出来。
他眸色一深,干脆将那千万字言付诸行动,倾身吻住了她,将心里喉间那些诉不清道不尽的情意,通过唇舌与她细细勾绘。
寇韫不躲不闪,挽着笑悉数聆听,承接他的一切。
指尖没入云发,束发的绢带从指缝间滑脱,盈盈坠在腿上。
他一手穿过膝弯,另一手横过腰背,双脚撑地,正要将怀中的她抱起,却被她抬手捺住。
她眨着清亮而明澈的眼睛,“就在这儿。”
闻言,他身上的火轰地一下烧到了脑子里,把他所有的理智统统烧成了灰烬。
夏侯朝终究未能料及,有一天他耳中听到的轮椅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并非源自代替他双腿行走而发出,而是因……
但他却觉着,出奇地动听。
身躯绞缠,灵魂牵绕。
他在间隙中抬眼,便见石墙那深浅沟壑中发芽生花。烛火如日,照映繁花,满目皆是绮丽。
雪又下了起来,寒风引着雪花敲打窗扉,屋内掩人耳目的灯火噼啪相应。
有着暗门阻隔,堀室不闻半点外来声,独有暖意横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