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缚!你别得寸进尺!”穆雨辰一把揪住赵缚的衣领,“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
“一千万,”赵缚不甘示弱,恶狠狠地说,唾沫星子都飞到穆雨辰脸上,“另外你去匹型,医生说了,她还能撑一年多,我有足够的钱,在这个时间里能有路子去找肾源,但是你得匹型,让老子有个底,如果我找着了,算你走运,没找着了,我一年后还会找你!”
“他妈的赵缚你给脸不要脸!”
“我说到做到,”赵缚不知道哪来的劲,一把把穆雨辰的手打开,“只要我女儿有救,以后我走我的独木桥,绝不再找你们。”
穆雨辰一口气不知道往哪里撒,对眼前的人简直是恨得不行,最后捶了一下墙面,转身走了。
赵缚看着穆雨辰的背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辈子算我们没有父子缘分。”
穆雨辰一遍又一遍算着手上的钱,前段时间才转了五百万给谢母,现在无论如何凑不出一千万,其实他有一张银行卡专门是穆氏的分红收益,可是他从来没碰过里面的钱,如果动这笔钱,别说一千万,就是十个一千万都是轻而易举。
穆雨辰一遍又一遍捶着方向盘,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自己混得不错,考上还行的大学,毕业后比大多的同龄人赚得多多了,可是现在,他真的觉得自己太渺小、太弱小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现在真的要被压垮了,更重要的是……就算他拿出这一笔钱,那肾呢?他真的不敢去试,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那么怕死,就算现在幻想,都觉得腰间隐隐作痛,心跳不受控制地乱跳。
他伏在方向盘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恐惧充斥着他全身。如果说生病的人是被未知的恐惧支配着,而他却是被可预测的恐惧压制住,他做不到。他曾经看到一些人捐赠器官,看着文字觉得感动,甚至幻想过有一天自己遇上了,也能力所能及、义不容辞地帮忙。但他错了,错得太离谱了,他没那么无私,没那么勇敢,他只是一个懦弱自私的普通人,光是想象自己进入强光照射双眼的冰冷手术台就已经害怕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更别说用刀子划开他的皮肤、剪子剪开他的肌肉,再生生在他身体里掏出一个器官出来。
穆雨辰没再回公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睡,睡着了全是噩梦,一会儿梦到的是谢芷烟毫无血色躺在医院,被盖上白布,一会儿梦到自己被捆绑在手术台上,几个白大褂的蒙面人举着柳叶刀划开自己的皮肤,再一会梦到赵缚如凶煞恶鬼掐着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喘不过气……
“辰哥?辰哥?”穆雨辰隐约听到有人喊自己,一把抓住触碰到自己身体的温暖,睁开眼,却无论如何看不清是谁,因为满眼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谢居涵被吓了一跳,手被穆雨辰死死抓住,那只手烫得让人害怕,他另一只手探上穆雨辰的额头,“你发烧了!”谢居涵好不容易挣开穆雨辰的手,洗了一条冷毛巾把人脸擦干净,又擦了擦汗,转身又去装了一大杯水进来,把人扶起,“你先喝点水,等我一下,我煮点粥,很快的,来,慢一点。”
穆雨辰流了很多汗也流了很多泪,此时此刻真的犹如沙漠,渴的不行,咕噜咕噜就把一杯水喝完了。
谢居涵果然很快,二十多分钟就煮好一锅白粥,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可煮的,只好加了一点盐,穆雨辰实在没胃口,半天才吃了半碗,“来,吃个退烧药。”
吃了退烧药的穆雨辰很快又睡着了,半夜,谢居涵再进来摸穆雨辰的额头,还是没退烧,人睡得迷迷糊糊,时不时又几声低低的呻吟,好像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谢居涵不能任由人这么继续烧下去,但是仅凭自己一个人又很难把人背到一楼,他第一时间想着找李牧,可是穆雨辰和李牧不熟,大概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吧。思量再三,他给秦湉打了电话。
秦湉二话不说很快就赶过来了,陪着谢居涵把穆雨辰送到医院,送到医院的时候人都快烧到三十九度了,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缴费、排队取药再把人带去吊针,一顿操作下来累得够呛。
好不容易两个人停下来歇会,穆雨辰还是迷迷糊糊的,只能躺在病床上吊针,两个人并排坐在病床旁。
“涵涵,我……没想到你会找我帮忙。”秦湉抓抓头发,有些小窃喜。
谢居涵有些无力,他煮了白粥给穆雨辰吃,但是自己却没吃几口,现在饿得头昏转向的,“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麻烦你了。”
秦湉心里更开心了,不知道找谁!这种时候都不找李牧帮忙,也就是两人并没有那么亲密!“不麻烦不麻烦!”秦湉整个身子转了转,让自己面向谢居涵。
谢居涵没精力搭理他,双手一叠,坐在椅子上往前一趴,“我太累了,眯一会,十分钟叫醒我。”说完没等回应,就已经睡着了。
秦湉看着谢居涵在自己眼前安心地睡,心里有一种久违的安心,回想以前,就算是不在意,但是身边只要有谢居涵他总是觉得自己玩得再疯都没关系,大学时候每回喝醉、打球受伤,最后都是谢居涵拖着自己回去的,谢居涵的存在感很低,但是却无处不在,在没有人在意的角落里随时待命,却让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依赖他。现在,终于到这个人依赖自己了。
他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放在谢居涵的耳朵上,他的耳朵很凉,微微用力往下压一压,摸到了他的侧脸,他动作很轻柔地往上抚摸,帮他把头发理了一遍又一遍,原来谢居涵的头发,不比他软糯糯的性格,反而是有些硬。
摸了好一会,人都没醒,他大胆地微微起身,往前凑了一点,看着谢居涵的侧脸,人好像瘦了一些,也晒黑了一些,但是还是很好看,睫毛长长的,在梦里不知道梦到什么,时不时颤一下,颤到自己的心尖上,他大着胆子,像劣质玩具卡壳一样,一点一点僵硬地低下头,偷偷亲了一下他的耳朵。
刚碰到,他立刻回到座位上坐好,这个亲吻一秒都不到,却好似电击一般,从他的嘴唇直击心脏,震得他的心海泛着涟漪,不对,应该是掀起了巨浪。如果他现在照镜子,会发现自己整张脸,直至整个脖子、耳朵,全都红透,如果医生或者护士此时进来,可能会错把他当成生病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