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时间里,赵缚一日不落地联系穆雨辰,从煽情的文字到孩子的住院照片以及各种化验单据的照片,穆雨辰把人拉黑了无数次,但对面不厌其烦地换着手机号发信息过来,穆雨辰从来不看也不点开,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也害怕看了照片会心软。可是一心软,不就代表着对不住谢家和自己母亲曾经承受过的一切吗?
可是一直的忽略终究不是办法,赵缚还是找上门来,直接在公司楼下等着穆雨辰。
“辰哥,他是不是来找你的?”谢居涵从外面跑完一转回来,一眼看到赵缚蹲在公司楼下的喷水池边抽着烟,慌慌张张就跑回楼上直奔穆雨辰的办公室,“你不能出去,他肯定是来要钱的。”
穆雨辰看着谢居涵偷偷拍下来的照片,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疲惫得不行,最近连轴转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虽然谢居涵进步很大,但还是不能挑大梁,公司里暂时还没能找出能挑大梁的人,原来还勉强可以的童彤又还在休假,他一个人统筹好几个项目,每天睡眠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全靠一股劲硬撑着,“是,没事,别担心。”
“可是他能找到这里……”谢居涵有些害怕,他是见识过赵缚的无赖和撒泼的本事,实在是害怕。
穆雨辰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没事,我下去见见他。”
“不能去!”谢居涵打开双臂,生怕人就要出去。
“我知道他要什么,没事的,你先去忙,如果他找你或者舅妈,一定要告诉我。”说完喝了口水,起身准备往外走,看着倔强挡在自己面前的谢居涵,他拍了拍人的肩膀,“躲不掉的,这么多年阴魂不散,总要想办法解决。”
“我陪你去。”
“多一个人去,他就多一个可以拿捏的对象,别担心,不信我么?”穆雨辰支起一个傲娇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自信一些,也把那些疲倦藏得严严实实。
穆雨辰出了大楼,立刻就点了一根烟,走到赵缚身旁,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缚这次看起来精神了一些,起码胡子刮干净了,但是黑眼圈很严重,“我实在没办法,来求求你,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救救我孩子。”
穆雨辰狠狠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吹出烟雾,烟雾缓缓升起,熏得他眼睛有些生疼,赵缚原来也会这样疼爱一个孩子吗?他突然好奇,好奇那些他从来没有点开过的照片,到底那个孩子是什么样的,会让一个没有良心、招摇撞骗的渣滓如此上心。
“我给你跪下,”赵缚颤颤巍巍起身,走了一步到穆雨辰面前,扑通跪在穆雨辰面前,“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求求你,如果……如果匹配不上,我发誓不再找你。”
办公楼前人不多,但来往的零星几人总能看到这一幕,穆雨辰丝毫不在意,缓缓抽着烟,“匹配上了呢?”
赵缚身子一抖,匹配上了呢?他……他当然希望是这个结果啊!可是,对啊,穆雨辰愿意吗?他抬起头,穆雨辰站在光里,阳光从他身后透过来,使得自己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对方一定很清晰看到此刻自己眼中的期待和贪婪,对的,不是乞求,是贪婪。其实不管是否匹配得上,他早就视穆雨辰为囊中之物,只是需要想想办法让人把东西给出来。他吞了吞口水,“她……是你妹妹……”
穆雨辰忍不住笑了一下,实在太讽刺了,“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是我,你会这样去求人吗?”
赵缚没想到穆雨辰会这样问,“当……当然会!但是穆家有那么多方法,总能救你的!”
穆雨辰把烟丢到地上,狠狠踩灭,“你不会。”他弯下腰来,让赵缚看清了他的脸,一张冷漠的脸,“带我去见见她吧。”
“什么?”赵缚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心中狂喜,“好!好!”
人是住在医院的普通病房里,不大的病房摆放着六张病床,除了靠窗的是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小女孩以外,其他都是脸色蜡黄的中老年人,但是和其他死气沉沉的气氛不一样,这间房间会快乐一些,因为小女孩会唱歌、会给大家讲笑话,在惨白冰冷的病房里增添了一丝彩色。
穆雨辰靠在门口没进去,女孩皮肤有些黑,很瘦,实在太瘦了,实在说不上可爱,但是长得像赵缚,五官精致,如果胖一些,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一根细细的管子连接着她的手,却仍阻挡不住她的手舞足蹈。
“最近情况差了一些,必须住院了,”赵缚站在穆雨辰身后,笑着却红了眼眶,“医生说她肾的机能已经很差了,如果没有合适的肾源,没多长时间了。”
穆雨辰看着这个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她是自己妹妹的那种亲近,反而是一种心酸,这样的病,放在任何一个普通家庭都是致命的,而这个孩子按赵缚说的,应该十几岁了,但是身形看起来也不过是八九岁的模样。别说是跟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即便是一个陌生人,也很难让人不动容,不伸手去帮一把。
可是穆雨辰不是圣人,到了这一刻,他确实有了想帮她的心,可是要掏出自己一个肾,他真的做不到,无论如何做不到,心理上的恐惧以及人性的自私,他都做不到。
“进去吗?”赵缚有些小心,试探性问。
“不了。”穆雨辰转身走出来,“需要多少钱?”他掏出烟刚想抽一根,突然想起还在医院里,紧了紧烟盒,塞回裤袋里。
赵缚心坠了坠,什么意思?他……不打算匹型?“你……”
“多少钱。”穆雨辰不给他提问的机会。
“大概四十万,”赵缚拳头渐渐握紧,“再加上后期护理,大概要一百万。”
“这些年,我舅妈给了你不少钱,你一点没剩吗?”
赵缚胸腔吐出一口气,笑了,“你以为这是什么病?能有剩吗?”
穆雨辰确实不知道肾病需要多少钱治疗,但是如果说一千万都不够,他是不信的,这个世界上有肾病的人有多少,能拿出一千万的又有多少,难道都不活了吗。但是他也懒得计较了,“我给你两百万,完全足够手术了,但是,你以后不能再找我们,也不能提起跟我们有关的事,我们,两清,互不相干。”
“哈,”赵缚终于无法再伪装,如果不是因为女儿的病情突变,他实在不可能对着穆雨辰这么低声下气,“你不做匹型,哪里来的手术?而且,两百万你就想两清?清得了吗!没睡醒吧你!”
穆雨辰咬紧牙关,“不装了?”
“老子这段时间算是低声下气了,这辈子我就没对过谁这样,谢家那个死老头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果然都是一家的种,克我!”赵缚恶狠狠捶了一下墙,“但是两百万想两清,做你的春秋大梦!就算你觉得被我赖上了,你就这么觉得,怪你命不好!老子就赖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