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罕咱这点儿公粮?人家嫌弃咱总是与尸体打交道,嫌咱晦气,不吉利,路上遇到了都要绕着走,哪里会愿意把人娶回家去?”
“实话跟你说,仵作的嫁娶之事,难于登天!你爹我就是你祖父收养的,你祖父到死都是个老光棍。你爹我也一样,无人愿嫁,只能打光棍,想要个能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孩儿,也只能收养一个。”林简晃着脑袋说道。
林若静静听着,林简循循善诱:“你仔细想想,齐乐那丫头曾想要撮合你和她二哥,后来为何没了下文、不了了之?”
见女儿耷拉着脑袋,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林简提议道:“你若是辞了仵作的差事,应当很快就能有媒人上门了。”
“那不行!”林若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老爹不靠谱的提议。
“怎么不行?你若能嫁个好人家,当个贵夫人,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想想都滋润。舒坦日子过着,偶尔再接济一下你爹,岂不是两全其美?”林简嚷道。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辞掉仵作差事的。”林若坚定说道。
她笨嘴拙舌不知如何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对于当仵作一事,林若十分坚持。
林简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方才他也是话赶话试探一番,没想到自家闺女虽不聪明却有一股不服输不屈从的韧劲儿,让他这个父亲兼师父老怀甚慰。
当然,如果林若选择放弃仵作一职,安生在闺中待嫁,他作为父亲,也觉得挺好,毕竟这世上大部分女子都是如此过活的。只要她无怨无悔,无论怎样选择,他都支持和祝福。
林若选择当仵作,哪怕这样会耽误她实现二十岁前嫁人的小愿望,她也义无反顾,显然是选了一条更为艰辛的路。
林简自己已经垂垂老矣,也并无太多积蓄,无法帮女儿太多,只能抽空将自己毕生所总结的验尸经验付诸笔端,整理成文字稿,供女儿参详、学习,以精进问尸之技。
华阳府短短几日内,就出现了两起杀人毁尸案,百姓们人心惶惶,家中有十来岁女儿的,都不敢让她们出门,唯恐出事。
酒肆茶馆中,顾客们议论纷纷,有人在新推官到任时见过他的风姿,认为他必定能破获案件、抓获凶手;有人打探到尸体的惨况,为新来的年轻推官捏了一把汗;还有人言之凿凿,说此案只有“玉面神探”柳令仪才破得了。
说起柳令仪,哪怕偏居一隅的华阳府百姓,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柳令仪出身河东柳氏的嫡支,其嫡亲的姑母是深得圣宠的柳贤妃,父亲是成阳郡公,母亲是范阳卢氏嫡女,长兄任礼部侍郎,二兄是景福公主的驸马,可谓一门显贵,圣眷正浓。
他本人一岁会念诗,二岁能写字,三岁作画作诗不在话下,素有“神童”的美誉。长大成人后,柳令仪也未江郎才尽,而是愈发出类拔萃,十五岁时写了一篇时评,连当世大儒都对其赞不绝口。
因父亲袭了爵,柳令仪属勋贵子弟,不可参加科考。官家笑称此子不能参考实乃憾事,一向胆大妄为的景福公主便在其公主府中设了考室,想方设法弄到了考卷,让柳令仪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参加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