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下坡村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黑点,消失在傅国邦和秦文淑的视线里。
傅国邦僵硬着身子坐在吉普车后座上,心头如巨浪一般激动澎湃。
僵硬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红着眼眶收回憎恨厌恶的视线。
“国邦,我们终于活着离开下坡村了。”
身旁,秦文淑双手发冷,嘴皮子轻颤,整个身体抖动的厉害。
半晌,从沙哑的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苦涩的话来。
“呜呜呜,”她干枯的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
盼了十四年,带着满身伤痕,从无尽的黑暗折磨中,挣扎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感谢娇娇。
傅国邦和秦文淑眼眶通红,那曾经的痛苦与挣扎,此刻都化作了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希望。
聂震海大手紧握方向盘,把吉普车开的飞快,归心似箭。
菲菲这两天想娇娇也想的厉害。
坑坑洼洼的土地上,一个猛烈的颠簸,傅青山吓的小脸瞬间苍白, “爸爸!”
少年哆嗦着小身板直往傅国邦怀里钻。
副驾驶座上,聂娇娇笑嘻嘻的拿出一根男人手臂粗的纯肉大火腿肠,塞进傅青山怀里,“弟弟,给。”
“吃这个,压压惊。”
常年拘于深山里,对外面一切新奇事物,傅青山有着本能的害怕。
聂娇娇一笑,只有好吃的,才能抚平傅青山那颗不安的心。
“谢谢,娇娇姐。”傅青山腼腆一笑,两眼发绿,抱着大火腿肠就啃了起来。
火腿肠浓郁的香味在吉普车里一下子弥漫了开来。
身旁的孙局长馋的直咽口水,眼神哀怨的瞥了一眼前座的聂娇娇。
‘没看见我手臂上绑着绷带,脸色苍白像缺血的样子,怎么就没人关心他一下。’
“呜呜呜,”傅青山抱着火腿肠边啃,边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有了怀里这根定海神针,傅青山一路上如坐针毡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孙局长抓准时机,眼里换上颇为同情的神色,拍了拍身边的傅青山,“小家伙,火腿肠是不是不好吃?”
“没关系,伯伯帮你吃。”
吉普车上,一老一少,一人抱着一根手臂粗的火腿肠,开心的啃了起来。
聂娇娇扶额。
孙局长在下车的时候,提醒爷爷,因为他好心自掏腰包招待霍俊琛,霍俊琛不领情不说,竟然想逃跑。
他逃跑也就算了,还狠心的给他放了血。
孙局长指了指缠着绑带往外渗血的胳膊,可怜兮兮的讹了爷爷两瓶30年的茅台酒,和一整箱火腿肠。
他要好好补补血。
孙局长转了下眼珠,至于霍俊琛那个烫手山芋,就扔给爷爷处理了。
*
营地,太阳升起,一身黑纱的傅飘飘仍旧沉沉的睡在柔软的大床上,没有醒来。
她现在已经不再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睡觉了。
聂娇娇给傅飘飘住的仓库重新装扮了一番。
整个仓库焕然一新。
只是整个布置还是以黑色为主。
纯黑的房间,没有一丝微光。
只在桌子上有一盏发着淡淡光晕,温馨的小桔灯。
使整个昏暗的房间里洋溢着一种深情的气息。
仿佛一个正在沉睡的爱情故事,马上要被唤醒。
昏暗的房间里,霍俊琛的身影若隐若现。
几乎与周围的昏暗融为一体。
“飘飘,”霍俊琛温柔的坐在床边,摩挲着傅飘飘满是伤疤的脸庞。
狐狸眼里带着几乎将人吞噬的缱绻。
声音嘶哑。
“飘飘,来吧,飘飘,别躲在黑暗里。”
“黑暗里的你,根本不是原来的你。”
“飘飘,放出你的狠劲来吧。”
“我一直在原地等着你。”
那年冬夜,垃圾箱旁捡垃圾被自己捧腹嘲笑的野蛮丫头,发狠的拿起地上的狗屎糊了他一嘴。
从那时起,他就和8岁的傅飘飘死杠上了。
霍俊琛安静的看了傅飘飘很久很久,随后俯身吻上了傅飘飘乌黑烧伤的唇。
“飘飘,你不该胆怯,那不是你,因为我霍俊琛心里那个最骄横的小女孩,从来没有怯意。”
霍俊琛恋恋不舍的起身。
精致的餐桌上,放着一个吃了一半的黑森林蛋糕。
霍俊琛恶意的勾起嘴角,拿着蛋糕上叉着的勺子,挖了一大口黑森林蛋糕,放进嘴里。
蛋糕里融合了樱桃的酸、奶油的甜,和巧克力的苦。
霍俊琛舔了下嘴角,痴痴一笑,“看来小丫头把飘飘照顾的很好。”
吹着轻松的口哨,霍俊琛离开了傅飘飘的房间。
在黑暗中,独自一人,感受了太久的孤独。
突然出现一点光,似乎让一切都变的不太一样了。
傅飘飘从床上醒来的时候,看着小圆桌上亮着的小桔灯,轻轻一笑。
这几天,她过的安静又温馨,老师每天都会来陪她。
给她带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
讲发生在身边细水长流生活中温馨的故事。
傅飘飘眼里如痴如醉。
她眼角扫过小圆桌,瞳孔骤缩。
怎么黑森林蛋糕缺了一大角?
不可思议!
她爱吃这黑黑的蛋糕,每次吃都是一小口一小口仔细的品尝。
一个想法唐突的出现在脑海里,傅飘飘浑身一僵,慌慌张张的从床上爬起身来,扑向小圆桌。
“爱如潮水,想要说的话,被风吹的老远老远。“
印入眼帘的是霍俊琛笔锋犀利,力透纸背的信笺。
傅飘飘心底一颤。
这张信笺是老师前两天给她送来的。
说霍俊琛被绑在废弃仓库里,白天被营地的人轮番揍。
她曾躲在角落里偷偷看过,琛哥哥被打的鼻青脸肿。
“呸!活该!”傅飘飘小心翼翼的捧起信笺,心疼的啐道。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娇娇都敢绑架。”
傅飘飘眼里一疼。
老师说,琛哥哥为了逼聂司令找她,绑架了娇娇。
白天,琛哥哥被营地的小兵蛋子们轮番揍,剩余时间,就用来写找她的传单。
“飘飘,是我的深情不够深,所以才一直找不到你。”
“飘飘,你看到这张信笺,来找我好吗?”
“飘飘,无论什么时候,你的琛哥哥,一直都在原地等着你。”
“飘飘,求求你,再也不要不辞而别,扔下我。”
傅飘飘泪盈于睫。
捧着每一笔都是霍俊琛刻骨铭心思念的信笺,她颤抖着嘴唇,哽咽道。
“琛哥哥,飘飘的心,在那场大火之后,早已经碎成了一片片痛恨的泪。”
“琛哥哥,飘飘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
“琛哥哥,你何苦呢?”
“飘飘能活在回忆中,你为什么不能?”
看着一张张让人脸红心跳,露骨的信笺。
傅飘飘苦笑,猩红的眼里满是自嘲和悲凉。
“琛哥哥,我知道,你恨我偷偷下船。”
“恨我不辞而别,消失在你的生命里。”
“恨找不到我。”
傅飘飘笑了起来,天鹅般的黑眸中却宛如一滩死水。
“可我的世界黑暗悲惨,我的容颜恐怖如鬼。”
傅飘飘苦涩的勾了勾唇角,眼底满是泪水。
“琛哥哥,谁来给我一道光,让我鼓足勇气去找你。”
爱如潮水,想要说的话,被风吹的老远老远。
“琛哥哥,求你,别在原地等飘飘了。”
傅飘飘泪流满面。
黑暗压抑的气氛让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
傅飘飘不知道,房顶的黑暗处,正有一双盛满泪水,鬼魅的狐狸眼在悲痛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