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不曾想,她居然直接当他面将此事抖落出来,就不怕他恼羞成怒吗?
他倒是不介意与她开个玩笑,看看她是真的不怕,还是色厉内荏的。
待到天禄走远,他直接拔出长剑,架在季芸的脖子上。
“王妃,就真的不怕我?也不怕死?”
季芸闭上眼睛,缓一会儿,输人不能输气势,今日所见,秦岚是个讲道理,有义气的,绝不会犯糊涂,杀了她,对他没半点好处。
再睁眼时,季芸眼中更加明亮,多了几分坚毅,果敢,开口时,声音也沉稳了许多。
“将军的剑是上阵杀敌的,可不是对准我这个弱女子的,收起来吧,若是旁人看到,对将军名声不好。”
“那本将军是否还要谢谢王妃替臣考虑了?”
“不用那么客气,毕竟今日我们曾一起并肩作战,我还是蛮欣赏将军你的,不如……”
季芸上下扫了秦岚一眼,不知他禁不禁逗,不如试一下,又接着说道:
“不如,我们结拜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义兄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季芸说到做到,顺势往后退一步,给秦岚行了一个万福礼,又甜甜地叫了一声:
“大哥。”
秦岚的眼神从不解到疑惑,再到震惊,拿剑的手抖了抖,心想,她莫不是有病吧,莫不是今日被吓傻了?
看来得赶紧送她回去,找个大夫好好地替她看看。
可转瞬一想,不对,他与她是对立面,她疯了不正好。
他将剑收回,冷着一张脸,十分傲慢,比今日的赵敬谦有过之而不及。
“王妃莫要装疯卖傻,我有妹妹,不缺王妃一个,还有我的立场不会变,从一开始答应与王妃合作,就是因为玉昭,怎么,王妃想过河拆桥?”
季芸倒是摆出一张笑脸,此时面子不如命重要,好死不如赖活着。
“大哥,你莫要这般说,我敬重大哥,绝不会利用完大哥就将大哥一脚踢开,我只是想劝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要做错了事。”
季芸心想事已至此,直接告诉他真相,以他的为人,定会从利益角度出发。
秦岚听着她一口一个大哥,头皮发麻,他对季芸这个女人又产生了新的认知,那就是脸皮厚,不要脸。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很嫌弃地回道:
“你不要一口一个大哥的叫我,我不认,你既不会生孩子,我扶持我妹妹做皇后,有何不对?”
季芸深深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的模样将秦岚看得云里雾里,他没了耐心,直接吼道:
“你要说什么就说,唉声叹气的做什么?”
他甚至怀疑季芸在拖延时间,好将他秦家军全都换下来。
季芸倒是想说,就怕说了他受不住,万一又拔刀可不是开玩笑的。
“将军对天起誓,不伤我性命,我才说,否则我不说。”
秦岚转头就走,懒得同她废话,还要他起誓,怎么不直接让他将三十万大军给她,气得嘴里骂骂咧咧:
“爱说就说,不说算了,还玩这种小把戏,把我当什么人了,真的是有病。”
“诶,诶……”
季芸看着远去的背影,一边追赶,一边喊道:
“将军,秦岚将军,威武大将军,等等我,我说还不行吗?我说,我说,关于你妹妹的。”
秦岚站定身子,翻了个白眼,静等季芸追上来。
季芸走近的时候,大喘着粗气,还用手使劲扇扇风缓缓热气。
“还不说?”
秦岚等得有些不耐烦,转头询问,看着她一脸的汗,红润的脸颊,又将恼怒的情绪收敛几分。
季芸低垂着头,小声说道:
“你妹妹生的孩子不是李时晏的,是沈靖舟的,你不信去问沈靖舟,孩子都在他府上。”
话刚说完,季芸便悄悄抬头想看看秦岚的反应,不料脖子被猛地掐住,直直将她抵在宫墙之上。
“季芸,倒是我小看了你,这种谎话也能说出口,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秦岚的手微微用了些力,季芸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相比李时晏和沈靖舟,他的力道小了许多,他并不想真的杀她。
只是苦了她的脖子,总是被人掐,季芸这般想着,一阵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滴答在秦岚的手背上。
她带着哭腔,将秦玉昭与沈靖舟之间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保证道:
“将军,你放心,我绝不做过河拆桥之事,将军今日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可不可以放开我,我真的好疼。”
秦岚放开了季芸,看着她脖子上的掐痕,慌忙移开视线,明明没怎么用力,怎么如此明显,他快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清咳一声,冷着声音问道:
“我妹妹在哪儿,带我去找她。”
季芸顺了顺气,哑着声音说道:
“在靖安侯府。”
秦岚冷哼一声,往宫外走,季芸又小跑着追了上去,接着说道:
“将军,你可别在你妹妹这件事上犯糊涂,你想要秦家百年荣光,待李时晏登上皇位,他自会兑现诺言,所以,你可不可以……”
“闭嘴。”
秦岚呵斥一声,又加快脚步,他此时烦透了季芸。
季芸心想,秦玉昭死的消息,还是换沈靖舟告诉他吧,至少他俩有武功,打起来应该不会出人命。
季芸便放慢了脚步,刚刚跑一会儿,实在是累。
秦岚察觉到季芸放慢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停住脚步等着她,待她要跟上时,他又与她拉开距离,循环往复。
两人走到宫门口,不少大臣身着缟衣匆匆忙忙往宫里赶。
见了季芸纷纷行礼,又慌忙离开。
季芸心想她身为儿媳妇,是不是该回去哭一下,表示一下孝心,毕竟这些大臣,最会胡编乱造,可不能损了李时晏的名声。
她赶忙追上秦岚,气喘吁吁,嘶哑着声音问道:
“将军,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回去看一眼?”
秦岚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今日所作所为与造反何异,再者整个皇宫如今都是你的人,谁敢胡言乱语,你,走快些,本将军急着见妹妹,若是再拖拖拉拉,你就自己回府。”
说罢,秦岚又大步向前。
唉……
季芸长叹一口气,小跑着跟在身后。
靖安侯府……
季芸赶忙跑到内院,见到沈靖舟的第一眼,就赶忙问道:
“舅舅,阿晏如何了?”
沈靖舟叹了一口气,真是个痴情种,为了季芸连命都不要了,就将实话说了出来。
“阿晏,本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恍惚间得知你有危险,就求着朱有成给他秘药,透支精力,这才能去救你,时间一到,就离死不远了。”
“孔流芳能救好吗?要不将尼千水叫过来,一定能治好阿晏的。”
沈靖舟瞧着她慌乱的模样,脸色好转了些,安慰道:
“有孔流芳在足矣,你带来的神医,一大早出门去了,至今未归。”
季芸哦了一声,踮着脚尖往里张望,秦岚就站在一旁,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王妃,我妹妹呢?”
季芸身子瑟缩一下,赶忙回头尴尬的笑一笑,随即将沈靖舟拉到一旁,悄声说道:
“舅舅,我将你和秦玉昭有个孩子的事,告诉了秦岚,只是她的死讯我不敢说,你跟他去好好谈谈,别动手,好好说。”
沈靖舟闻言,怒从心起,她惯会给他找事,想骂又不知该如何骂,想打又不能打,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嘱咐道:
“在这儿守着阿晏。”
随后就将秦岚带去琦玉阁。
过一会儿,孔流芳从里面打开了门。
“王爷如何了?”
孔流芳叹了一口气,这王妃克他,等治好了李时晏,他还是回幽州吧,再在这儿京师待下去,不知要早死多少年。
“救活了,接下来按照我的法子,好好将养一年半载,就能彻底痊愈了,放心吧!”
“一年半载,这么久,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唉……
孔流芳又长叹一口气,只能解释道:
“那秘药也是毒药,如今他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老夫先下去熬药了。”
季芸点了点头,侧身让孔流芳离开,自己又赶忙跑进房内,守着李时晏。
只见他脸颊凹陷得厉害,面色惨白,嘴唇也干裂得起皮,她伸手抓住他的手,心疼地直掉眼泪。
不被父亲爱的小孩,终究要受很多苦,像她,又像他,倘若不是上天眷顾,不知早死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