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舟不敢相信在他的眼中,他的姐姐竟然只是一个玩意儿,赔上了上百条人命,最后什么也不是,真是可悲。
李时晏含着悲愤上前,他以为他立了他做储君,他就会感恩戴德吗?
这么些年,他加诸在他身上的苦痛已经够多了,他本想替他母亲问一句,可如今听他这般说,也没必要问了。
但他还是想说一句,说他错得有多离谱。
“若我娘亲还活着,若我顺利即位,安安定会长命百岁,所以是你,亲手杀死了安安。”
李修远轻笑出声,细细打量了李时晏两眼,这才回道:
“事已成定局,没有如果,朕从不后悔所做下的事,亦不会后悔那般对你们,朕只后悔,安儿出生时,没有杀了你和你的母妃。”
李时晏闻言,悲痛欲绝,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他就这般讨厌他们吗?就这般容不下他们吗?
心口突然好疼好疼,如刀绞般,他用力地按住胸口,想缓解几分,突然一口鲜血喷薄而出,直直向后倒去。
“阿晏。”
季芸慌乱地向他跑去。
沈靖舟立即接住李时晏,怎么喊怎么摇晃都没有反应。
“我带他去找孔流芳,你照顾好自己。”
沈靖舟说完,抱着李时晏就往宫外跑,他姐姐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
若是姐姐在天有灵,看到她的的孩子,被生父如此折磨,她的心该有多痛啊!
她定是在天上急得团团转,想抱抱阿晏,想哄哄阿晏,那是她的宝啊!
阿晏绝不能有事,绝不能。
季芸跟着跑出门,又转身看向李修远,他只是呆呆坐着,对于刚刚的一切一点也不在意。
她轻哼一声,便跟在后面追赶沈靖舟。
天禄见她慌乱地跑出来,赶忙提醒道:
“王妃,慢些,注意身子,王爷交给侯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季芸嗯了一声,虽然急切,步伐还是放慢了些。
走了不到两刻钟,景阳钟便响了,季芸身子一顿,细细数着,整整二十一声。
“皇上驾崩了?”
季芸呢喃出声,他们走时还好好的,他自杀了?
季芸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一天太多人在她面前死去,一想到今日她还亲手杀人,更是心生恐惧。
是不是在这里待久了,就忘了自己是谁,就会变得同他们一样,视人命如草芥,死了便死了,毫无波澜。
季芸突然有些害怕,明明每一条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可在这儿,什么也不是。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失魂落魄地走在高墙之下。
秦岚刚刚把龙武军的人给收拾妥当,转头就碰到满脸泪水的季芸。
她一人孤零零地在前走着,身后跟着一小队人。
心里还有些纳闷,她不是刚刚还满脸笑意的同李时晏在一起吗?难不成李时晏杀了皇上,把她吓到了?
他想到此处,觉得很有可能,便走到季芸面前,询问道:
“王妃,你怎么在这儿,王爷呢?”
季芸抬头看向秦岚,抽噎了几下,又抬手擦了擦脸,这才回道:
“王爷晕倒了,被侯爷送回靖安侯府诊治,我走得慢,所以在后头。”
秦岚闻言,感觉有些不对,便多嘴问了一句。
“皇上驾崩了,与你们无关吗?”
季芸摇了摇头,必须得解释清楚,否则杀父的罪名落到李时晏身上,那他这一生都要背负骂名。
“我们走时,皇上还好好的,许是皇后之死对他打击太大,这才随之而去的。”
秦岚认真打量季芸的神色,发现她并没有说谎,也对他刚刚的质疑感到抱歉,他将人想得太绝对了。
“如今宫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正好去侯府看看王爷。”
“嗯。”
季芸轻声回应,同行时,不禁悄悄打量起秦岚,秦玉昭的死还瞒着他,他若是去了侯府,知道真相该如何?
此事究竟该如何同他说,若是现在告知于他,难免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而且万一他得知真相,转头三十万大军对准她和李时晏,那大梁就真的得改朝换代了。
季芸越想心里越是慌张,呼吸都重了几分。
“王妃,你盯着我做什么?”
秦岚早早就察觉到季芸的视线,他并没有在意,可如今却赤裸裸地盯着他看,他不免有些困惑,直接问出了声。
季芸得知自己失礼,福了福身,快速调节好状态,嘴角微微翘起,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夸一顿再说。
“将军威名在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便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将军见谅。”
秦岚身子一怔,回眸对上季芸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实在太过干净,看不出话的真假,但他感觉还挺受用。
心里欢快许多,轻轻嗯了一声,又继续大步向前。
季芸慢慢往前走着,宫内与平常无异,只是宫内站岗巡逻的人,变成了秦岚的人。
“将军,你慢些,我有话想问问你。”
秦岚站在原地,待季芸上前时,她的额头,鼻头已渗出一层薄汗,微微喘着粗气。
待她缓过神来,季芸直接质问出声。
“将军,为何宫里的人都换成你的人,昨夜不是说好了吗?铲除龙武军后,便换成幽州的将士。”
秦岚并没有急着回答,只是盯着季芸,他心里有自己的考量,妹妹想要站稳脚跟,那他必须出一份力,所以她只能受些委屈了。
可是一想到刚刚明华殿,她明明害怕得要死,还是挡在他前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不忍骗她,便直接说道:
“我妹妹生了李时晏唯一的孩子,她想做皇后,我得帮她,接下来要委屈王妃了。”
话毕,秦岚还行了一个君子之礼。
他自是知道妹妹刺杀过季芸,可如今她没事,那件事也应该一揭而过,没必要咬着不放,况且她没能力与他们计较。
季芸不知秦岚心中所想,在她心中,谁当皇后都无所谓,可是秦玉昭已经死了,她如何当?
抛开秦玉昭不谈,秦岚他得守约定才行,不能出尔反尔。
况且是秦玉昭先对她动手,若不是她命大,她早就死在那一晚,所以没必要心怀愧疚。
季芸这般劝自己,面色有些恼怒,直接不客气地回道:
“你想帮你妹妹可以,但前提是你得遵守约定,替换龙武军的将士,必须是沈靖舟的人。”
季芸难得强势,又让秦岚看到她的另一面,他并不想退让,毕竟这是谈判的条件。
若是退让了,李时晏卸磨杀驴,他和妹妹又该如何?
他眼中多了几分锐利,语气也冷了下来,杀神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此事没得商量。”
“秦岚。”
季芸怒吼出声,双手不停的搅着,随即拿出那块秦岚的专属玉佩,直接吩咐道:
“天禄,拿着这块玉佩,撤下所有在岗的秦家军,让沈靖舟的人替上。”
秦岚冷眼看着季芸,心道,他差点忘了这茬,她此时倒是个胆大的。
四目相对,电石火花……
天禄走上前,本来此时他不该犹豫,可思量到王妃的安危,还是提醒道:
“王妃,属下不敢离开王妃,若是王妃有任何不适,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季芸没想到关键时候,自己人居然掉链子,这时候管其他的做什么,最主要的是气势。
“让你去就去,秦家军已经对我动手过一次,难不成还会动手第二次吗?”
季芸一个眼神示意,天禄不得不接过玉佩,领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