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建立时,各处官员急缺,特别是这些地方官员。
为了保持天下的稳定,除了全盘继承之前的地方官员体系外,在一些动荡的,地方官府体系已经崩溃的地方,则是选用当地有名望的豪族来出任地方官员。
虽说,现在已是贞观七年,可,大唐建立时的这一套地方官员体系,除了道府这两级垂直管理下的地方官员体系有了一定的筛选和补充外,像是县令这一级,几乎动的并不多。
大唐,和历朝历代其实也差不多,所行的,也是皇权不下乡那一套,把税收摊派于县衙这一级,而后,让县衙去找百姓搜刮。
当然,在律法层面上,当然不会那么赤裸的标注,但,真正行驶起来却还是按照这般惯例而行。
所以,长乐想要真正掌握长乐郡,就必须要把那里的县令,全部从上至下更换一遍。
只有如此,她才能真正意义上在冀州站稳脚跟。
张楚也清楚,朝廷肯定不会允许所有新晋进士全都前往冀州,更别说,长乐郡下辖六个县,也绝是不可能那么容易清洗一遍,换成这些心怀理想的新晋读书人的。
毕竟,他们外放,总得是优先那些有空缺县令的县城。
大唐现在缺县令吗?很缺!
李世民登基后,也认识到了地方官员体系对朝廷的分离,自然不愿再把推选县令的权利交给地方豪强。
所以,在任的县令,朝廷不好动,可,在任的县令若是死后,也不可能再让地方豪强接手了。
如此拉锯,不少县城县令这个位置,是空悬着的,朝廷便是留着这一手,就等着新鲜血液的补充,从县令这个空缺插手当地体系之内,算是留下了一个整治的窗口。
这是大唐的腾笼换鸟之术。
当然,这一步想要完成,其实并不容易。
县城里盘根错节,地方家族几乎都传承百年,他们几乎牢牢把持着当地的各种权力。
就算有新县令去了,最先面临的敌人,就是他们,就是想办法从他们手里把县令的权力收回来。
这也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战斗,是朝廷和地方的斗争。
甚至,这个过程还会充满血腥。
张楚毫不怀疑,一些胆大包天的地方豪强,会勾结一些土匪,强盗,直接朝县令下手。
外放,很凶险,这也是为什么,所有补缺的新晋进士,都想着留在长安。
京官,好做啊。
张楚,有心思想要保护下他们,并且,也是想着多给长乐派一点帮手。
她手里,无人可用。
虽说有点金吾卫,可让他们杀几个人可以,治理,都没有这个能力啊。
不论从哪一方面看,让这群人前往冀州,都是不错的选择。
张楚下面的话,并没有多说,更没有过多解释。
但,褚遂良,刘仁轨,马周和温暖他们,脑海中瞬间却就有了好几道想法。
他们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张楚掰碎了,揉烂了喂给他们,当张楚把冀州点出来后,所有人的心思,其实都已转动的差不多了。
张楚抄起手,朝着司农寺衙门走去。
“冀州·······”褚遂良轻轻吸了口气,跟在张楚身侧,缓缓颔首:“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只是,究竟去何处,终归是吏部说了算。”
“但,若是一直等着,我觉得吏部很难会让他们前往冀州,而是,前往山南道,江南道,剑南道,甚至于岭南道。”
“万万不要高估了他们的良善之心,这群人,张兄,某种意义上,可以当成一个个机器,他们,很难以平常之心来度量。”
“是啊!”刘仁轨长呼口气:“这一次,谁都知道,他们要立威,自然就要有立威的做法。”
“怕是,越是穷山恶水的地方,越是这些学子的目的地。”
刘仁轨附和。
“有没有办法,能让命运,多少让这些学子们自己掌握下?”张楚皱眉。
褚遂良,常何和刘仁轨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人群,有些沉默。
数息之后,刘仁轨缓缓开口:“办法么·······或许也有。”
“那就是,让这些学子们上折子,联名上折子,他们虽还没有官身,但,乃是新科进士,地位特殊,只要他们能联名上折子给御史台,我就能保证,把这份折子,送到陛下手里。”
“到时候,陛下定是会过三台,会在朝堂上议事。”
“虽说,最后肯定也不会让他们自己选择,但,多少会有些操作的松动空间。”
刘仁轨思量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已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把事情闹大,也只有把这件事摆放到台面上,摊开了来解决,才不至于真的直接会被吏部关起来门暗戳戳的决定。
“只要这折子到了朝堂,到了三台,我能保证肯定把这潭水,搅浑。”褚遂良沉声道。
张楚瞧了眼两人。
两人都朝张楚咧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
一个御史中丞,一个尚书左丞,别看两人在张楚面前没有什么脾气,可单拎出去,便是在长安这个京官满地走的地方,也没有多少人敢真的得罪!
说句大实话,两人都能撑起一个不小的家族。
张楚眯了下眼眸,片刻后,用力吐了口气。
“宾王。”他唤道。
“恩府。”马周立马回应。
“明日,你就找这些学子,说一说吧,听听他们的意愿,若是他们自己也不甘心,想要争取下,那就,按照正则兄的法子来办。”
“当然,若是他们已经认命,不愿折腾了,此事,也就罢了。”
张楚吩咐。
“恩府,学生明白。”马周躬身,一口应下。
他是有些激动的。
那些同僚,亦可称之为同窗,若是他们知道了恩府为自己的事而出手,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呐?
这群和自己一样,心怀有一腔热血,听到恩府给自己的建议,怕是命都不会要了的往前冲。
大浪淘沙。
到了这个时候了,这些人,已是被淘了一遍又一遍,但凡心智稍有不坚定者,早就已经臣服于世族大家的淫福之下。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张楚望了他一眼。
马周立马躬身:“学生,明白。”
张楚甚是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今日,大家也都辛苦了。”
“时间,差不多了,去司农寺。”
“今日,当是要多饮几杯。”
张楚笑道。
众人欢呼。
夕阳,已经开始下坠,大片大片的红霞显得有些惨白。
无他,因为天空之上,原本淅淅索索的碎雪,已不知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指甲盖大小的雪花,并且还越来越急,似乎,这雪花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风吹来,雪花砸在脸上,已是有些冰凉了。
瞧瞧众人,都是缩着脑袋,把脖子处的空隙用自己的肉填满。
不然,大片大片的雪花灌进脖子里,那滋味·······
“看来这场雪,亦是不小。”
张楚感慨:“快些,过了芳林门便是司农寺,想必温公他们,已经煮上酒了。”
“今日,当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