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被感情所束缚,但如果没了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人还能被称为人吗?
“潘月伶心里果然是有路佑的,寻颅者用来捕获潘月伶的计划并非空穴来风,这条感情线到现在才明了,柴问和小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几乎贴在水面上,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声音穿透下去惊动了门内的东西,从门缝里咕噜咕噜冒出一连串的水泡。
气泡浮出水面后没有立刻破裂而是像蛙卵一样挤在水面上。
太阳东升西落,没想到人造太阳也遵循规律日暮西山,气泡在夕阳下如同一个个被剥了皮的椰子。
或许是因为太口渴了,这种状态下看见任何棕褐色的东西都觉得像椰子,手控制不住的想去摸一下。
“啪,华鸢是你在门外吗?”
气泡破裂后传出老簿的声音,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气泡录音了,但这次是老簿的声音,心头不由得一紧。
我给了自己一巴掌想让自己更清醒些,大脑飞速运转,把到这以后的所见所闻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
不可能,老簿怎么会出现在门内,恶灵艺伎只是剥灵狱里的杂兵,仅从外观就能看出这道门对掌控者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不可能让普通杂兵随意进出。
气泡里的声音大概率是敌人引诱我开门的陷阱,它们真是高估我了,我都快要被晒成肉干了,哪还有力气去砸门。
干等着也没啥意思,再点破几个气泡听听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华鸢,这道门很特殊,我这里看到潘月伶了。”
“不只有一个潘月伶,似乎是她人生当中每一个重要节点的潘月伶都在这。”
“有七八岁的,也有十几岁的,甚至有三个一模一样的,可能诞生日期只隔了几周。”
“现场很吵,这些潘月伶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吵个不停,互相埋怨对方在关键时间点上做的不够好。”
“幸好她们没有注意到我。”
“小时候的潘月伶给人的感觉很怪,是奇怪不是乖巧懂事。”
果然是预设好的台词吗?随便乱点语序都不出错,编故事骗谁呢。
再跟它玩两把,我朝着水面大喊。
“你是怎么进去的?是恶灵艺伎送你进去的吗?”
门缝里浮上来一个孤零零的大气泡。
“不是,我偷偷挣脱控制逃跑途中它们追上来了,为了躲避追捕误打误撞溜进一扇气势恢宏的大门里,我一度以为自己进了鬼门关,直到看见一群潘月伶才感觉这里不像是阴曹地府。”
对方越说越邪乎,莫名感觉有些真实,如果对方说的是真话,那说明在外面还有一扇未上锁的大门。
难不成我面前的这道门是扇后面吗?只对我一个人设防,我又不是小偷,路佑长得帅家境好人品棒有资格当偷心贼,防我做甚?
瞬间感觉气不打一处来,面都没见过凭什么将我拒之门外,大门上锁也就罢了,老簿能轻易挣脱束缚说明关押方式也不一样。
无论门后面是什么我都要想办法打开它,这是我逃出去的唯一通道。
我把磨盘挪过来依次沉入书中,大门距离水面不足一米,磨盘很落到门环附近接连发出三声闷响,就当是我敲门了。
固定稳妥后我接着朝水里喊话。
“老簿,你想办法叫过一个潘月伶来,年龄越大越好方便沟通。”
水温随着人造太阳落山逐渐变得冰凉,照这个降温速度到不了深夜水面就会再次结冰,第二天将会有一尊高仿真冰雕迎接日出。
一连串的小气泡浮出水面。
“她们还是不理我。”
“年龄小的不听我说话。”
“正值芳龄的一碰她们就大喊耍流氓,然后所有潘月伶闻声开始躲着我。”
对方可能真的是老簿,招女孩嫌弃的特性一脉相承。
“老簿,你告诉她们,说路佑想她了,托我过来捎个话。”
等得我心都寒了才有几个气泡冒上来,浮出水面后才看到颜色变了,变成了粉色,估计不是她们当中年龄最大的。
“路佑?我大学的第一个男朋友是怎样的人,千万不要像我初恋那样是个不学无术的人。”
声音里透着青涩,最多不超过高一。
“路佑品学兼优,家境优渥,人也特别帅,未来的你打败她的一众追求者脱颖而出,大家都为你感到高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连串粉色气泡从门缝里冒出,点破它们没有说话声却能感受到少女的心跳,还有一丝脸颊的余温。
看来这位春心荡漾的少女潘月伶对未来的男友很是满意。
又等了一会,两个蓝色的气泡浮了上来。
“校草级别的帅哥我也配?”
“我如果跟他在一起了,大学这四年还混不混了,不得被其他女生嫉妒死,到时候黄谣满天飞,不仅会分手,学业也难以继续下去,我才不要呢。”
这大概率是刚上大一的潘月伶,没想到两人认识得那么早,两人之间的感情可能多少带了些先入咸阳为王上的意思。
按照我对路佑的认识,他可能是想尽快确定关系后安心研究自己的课题,有了女朋友就可以义正辞严的拒绝其他女孩的追求。
多么让人羡慕的烦恼啊,和一个女孩确定关系是为了拒绝更多女孩,我早应该听潘老师的不去过分解读,这一解读,泪甩出来几滴。
“你说得对,路佑也考虑到了这些,见你一直不肯答应,这才派我过来询问一下,你是否愿意小范围的公开恋情。”
“路佑是这么想的,只告诉你们最好的朋友,其他人不知道,再有人来表白就说有喜欢的人了,具体是谁不说,好朋友负责帮忙打圆场。”
“你看这样行吗?静候佳音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却没有那么不安,不出所料,一个葫芦状的气泡冒了出来。
“有心啦,考虑得挺周全,我勉为其难的答应吧,小范围是有多小,要偷偷在一起亲亲吗?”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一方面是水太凉,另一方是她太膈应,人总会因为自己没经过的东西心生恶心。
突然一个灯笼大小的巨大水泡涌了出来,不等我接触它自己就破了。
“还有心情谈恋爱?父母病得那么重,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放下爹妈去跟人谈恋爱,那我还是人吗!”
“我从小见到的听到的长辈们告诫的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我一直都谨小慎微的活着,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我就应该像个普通人那样活着。”
我真正想要对话的,最终的潘月伶,她声音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感情,不过好在我的人生跟她一样普通且复杂。
“潘月伶,很高兴认识你,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对话,我知道你的本体藏在某处,放心,委托结束前我不会去找你。”
“简要说说自己的故事吧,我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是个家境普通条件普通,综合下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如果不是有幸入行咨询师,我可能一辈子都在重复同一天,三点一线行尸走肉。”
“我比你运气还要再差一些,中学时代没有初恋,在班里活得像个透明人,因为错过了毕业合照,最终彻底沦为不存在。”
“所以我可能比你活得还要谨慎,你说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可你当初还不是把小志找来了,柴家兄妹还不是拼了命保护你,我还不是站这里!”
“人很难单独存在,寻求小志帮助与依靠路佑有什么区别吗?你完全可以先借助路佑的家境为你父母治疗,大不了写欠条,只要你内心坚定钱一定能还上,哪怕你们没能修成正果。”
气泡断断续续的冒上来,潘月伶似乎在啜泣。
“潘月伶,一个人只有遇到更多人以后才能改变,铜锁和铁链不能帮你治好父母,我和老簿还有小志他们都在外面等着你,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水暖暖的,太阳提前升起,气泡包裹着铜锁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