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冰冷如寒夜中的月光,凉凉掠过众人,后而看向傅玉宁。
刘僖一个眼神,姑娘们瑟缩着,急忙起身退出门外。
谢谌澜轻笑道:“世子和陛下好兴致。”
傅鸿煊抱着佩剑冷哼一声,把头偏向一旁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还呆滞着的傅玉宁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和稀泥,“谌澜也来啦,朕本想招人去请你上来吃饭,听说这里的鸡做的不错……但是看到你有公务在身,只好做罢……”
只是他的动作和表情心不在焉,很明显受到了惊吓。
谢谌澜坐在他身旁,招人上了茶。
既然说要吃饭,傅鸿煊就主动请缨出去跟老板点菜,有谢谌澜的地方,他多待不了一点儿。
气氛有点尴尬。
刚才亲眼目睹一番拔舌事件的傅玉宁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他现在看到这张昳丽张扬的脸仍旧心有余悸。
谢谌澜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白色勨牙佛珠,发出细微的碰撞碎响,“这便是陛下所提到的会洁身自好?臣愚钝竟不知陛下所言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傅玉宁急急解释:“她们也不是朕叫来的,是这茶馆为了赔罪每个雅间的客人都有的,就算是你不来,朕也要把她们赶走,不信你问傅鸿煊……”
说到此处,他突然止住话头,乌黑的眼珠子一转随即想起来,“那你呢?你跟柳月出是怎么回事,朕怎么听说你喜欢人家?”
他皱着眉头故作生气,一派的娇柔做作。
也不能光想着自证,得借机倒打一耙。
谢谌澜不说话。
他不屑于回答这些,若非时机未到,小皇帝早就成为他的阶下囚,哪里会这样好过?
傅玉宁反倒松一口气,不说话是对的,毕竟对方喜欢女人,真若开口解释,那才可怕。
他见好就收,这段关系本来就是虚假的。
这边正僵持着,刘僖捧了件衣裳过来。
“请陛下更衣。”
那人语气微冷,不容置疑。
傅玉宁只觉得他有病,但又想起他拔别人舌头的模样,不想惹他,还是乖乖听了话。
里头是件胭脂红色的长袍,外头套着同色纱衣,穿在身上的感觉就是整个人火红火红的。
一整个纯色,“你要把朕变成愤怒的小鸟吗?”
谢谌澜亲自上前为他宽衣解带,虽然搞不懂愤怒的小鸟是什么,但也大致明白,肯定像这衣裳一样生的火红。
“陛下翅膀这样纤细,应当是飞不起来。”
对方瞥一眼,将外袍套在他的身上。
傅玉宁:“……”
谢谌澜的衣裳跟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是同一种熏香,叫作檀山月。
傅玉宁猛的甩甩头,心说差点被这香给熏迷糊,竟忘了找茬,“好啊,你竟敢诽谤朕,罚你……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喝西北风去吧!”
好奇怪,为什么他感觉有一点热,还有一点迷糊,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
红衣果然更衬小皇帝肤白胜雪,娇艳动人丽色无双。
至于那被沾染了胭脂俗粉的旧衣被扔到了一旁。
谢谌澜看他的眼神幽晦中带着满意,十分欣赏自己杰作。
傅鸿煊回来时眼神中充满惊讶。
傅玉宁心虚解释,“朕衣裳脏了,所以换一件……”
前者对此倒不感兴趣,“司礼监大人真是细心,随时随地备着陛下要换的衣裳。这份耐性当真是旁人学都学不来。”
言语背刺谢谌澜靠着这股子锲而不舍的奴性才爬上高位。
他权力再大也只是个奴才。
谢谌澜也不生气,他勾唇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不过陛下厚爱,不敢辜负。”
气氛再次诡异起来。
两人言语针锋相对,四目相交时电光火石,空气中好似有电流在涌动。
傅鸿煊的勇让傅玉宁胆战心惊,他急忙站出来缓和气氛,“别光顾着说话,你都点了些什么菜,有没有朕爱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悄悄拉了拉谢谌澜衣袖。
谢谌澜转头在那张清娆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祈求。
他垂眸喝茶。
傅鸿煊却不肯罢休,冷声嗤笑,“陛下不是说这家店的鸡做得好吗?臣就点了一桌子的全鸡宴,让陛下好好的、痛痛快快地吃个够。”
他说这话时,目光是看向谢谌澜的,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傅玉宁抢在后者开口前先开了口,“朕突然不想吃这个了,你去给朕换别的!”
隔着一张桌子,他狠狠地踢了一下傅鸿煊。
不知道这愤青又在发什么疯,有本事背后偷偷来啊,硬杠算什么,男配的命也是命啊!
但很可惜已经来不及,他话音刚落小厮们就把菜上齐了。
一共三十八道菜,道道都是鸡,花式做法,果真是全鸡宴。
葫芦鸡、口水鸡、叫花鸡、醋溜鸡、白斩鸡、自贡小煎鸡、小炒鸡、筒子鸡、凉拌鸡丝、辣子鸡、三杯鸡……
虽然这些鸡看起来色泽鲜润,闻起来香气扑鼻,吃下去的话,估计也是鲜嫩可口、唇齿留香,但傅玉宁根本不敢动筷子。
他只能干瞪眼流口水。
估计是因为他们点的量大,店家还送了几碟小菜。
他拿着筷子戳了戳那没有丁点儿油水的绿叶青菜,不情不愿地往嘴里炫了几口。
至于他旁边的俩人压根都不动筷子,一个只知道喝茶,另一个抱着佩剑,冷着一张脸跟座雕像似的。
傅玉宁夹在中间,尴尬的要死,他手边没有茶,又不好意思开口要,只能靠饮几杯酒解渴。
再也不想出来第二次!
傅鸿煊难得看他一眼,“臣劝陛下还是不要再饮酒得好,以免……”
话说了半截却又不说了。
最终那三十八道鸡一口没动,傅玉宁叫人拿出去赏了外头的乞丐。
节俭,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浪费可耻,但他是被迫的。
他们从清风楼出来已经天黑了。
临上马车的时候傅玉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那个徐记才……”
谢谌澜看向他,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陛下也觉得臣过于残忍?”
他摇摇头,“不是……朕觉得你很棒,给你点个赞。”
他竖起大拇指对对方示以最崇高的敬意,要知道他平常刷抖音可是不喜欢点赞的。
他只是觉得谢谌澜也有做好事的时候,虽然他做好事的动机不纯粹,但却让许多人切实感受到了这种惠泽,可他为啥就是不解释呢?
强者的世界真令人费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饮酒的缘故,身上那股燥热感越来越严重。
马车虽然也宽敞,但相对来说空间还是过于密闭,有点喘不上来气。
傅玉宁坐在上来后一整个老僧入定,努力寻找着那股奇怪热源,最终发现居然是从小老弟那儿传过来的!
“陛下很热?”
谢谌澜看向他,昏暗的灯光下目光幽晦像头狼。
小皇帝双颊覆上了一层薄粉,腰间系带也被松了些,他难受的扒了扒衣领,不停用手给自己扇风,连带着呼吸也急促几分。
那状态好似烈日下被暴晒的鸡蛋,浑身都在冒热气儿,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嗯,可能是酒……喝多了……”完犊子了,不能人道的人设崩塌了。
傅玉宁眨了眨眼睛,感觉脑袋也晕晕的。
那不对啊,他统共喝了三杯,而且那杯子小的很,也就仅有一口的量。
按照他的酒量,喝个几十杯都没问题。
终于,在小皇帝将衣裳扒的露出半个肩并且脑袋还抻出去吹风时,谢谌澜幽幽道:“陛下是内热,吹风无用。”
傅玉宁白他一眼,“爱卿有何高见?”
他都要热死了,这人还在说什么有用无用的风凉话,不过他突然想起来,傅鸿煊那句欲言又止的提醒。
他不会是中了什么药吧,那茶楼女子身上的香气……然后以酒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