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书接上回,话说现在这小皇帝本是天外一缕游魂,夺舍了这身子后不忍看黎民百姓受苦。东庆洪灾致使上万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赈灾之事迫在眉睫!可此时偏偏国库空虚,银钱紧张,驻守西北的士兵们亦苦等着他们迟迟未到的粮饷,朝中大臣们为拨款一事争论不休,小皇帝却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妙招:让朝中大贪官魏忠主动捐赠万金,并前往赈灾……”
清风楼内,一个身着白衫的中年男子,醒木一拍,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整个一楼属于他的主场座无虚席。
众人们聚精会神听着,说到精彩之处还会叫上两声好。
有人道:“这个故事听着倒像说的是我们的小皇帝!”
不正是安邑旱灾一事吗?
白衫男子微微一笑,“正是安邑旱灾改编而来。在下本是安邑县城内一介书生,安邑旱灾一整年无人问津,是陛下封了巡抚去赈灾发放物资,又放了附近粮仓施粥济民,否则在下早就饿死在安邑了。”
他一路颠沛至此,也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就只能编几个惊奇小故事当作营生。
以前的小皇帝是旁人口中的昏君,但现在他开始醒悟,对百姓来说是好事一桩,他切身感受到了落实在身上的惠泽,心中是感激的。
二楼雅间内。
傅鸿煊一边喝茶,一边偷看小皇帝神情。
自从他爹去看了两次病重的小皇帝后,那些推陈革新等大逆不道的话就不准他再提。
当初宴会,他提安邑旱灾是想让那些朝中重臣都看清他们所效忠的君主是一个如何昏庸无能的人。
但他没想到小皇帝能解决的又快又好,这证明对方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这书……说的甚好,朕非常喜欢,你这龙屁算是拍在龙屁股上了!”傅玉宁诚恳点评。
此刻的他心情犹如过山车般大起大伏。
天晓得,他听到说书人说他是一缕游魂时魂都吓没了!
待听到故事是编的,他这颗心才落下,听到对方由衷的感激他又感到愧疚。
很可惜他并没有那么高超的智商,能做一个好皇帝。
傅鸿煊对他的回答非常无语,冷哼一声,偏过头去继续看表演。
清风楼的小厮挨个来敲门。
“官人若觉得白先生说得好,还请求讨个奖赏。”
他端着一个单盘在他们每个人面前走了一圈,单盘里头的东西琳琅满目,有碎银子有金子还有玉佩等物件,这些应该是前头那些厢房的客人们赏的。
傅鸿煊顺手拿了一块金锭扔到里边,傅玉宁出来时没带钱,因为古他那怕他跑啥也不让他带,他想了想就把腰间的玉佩摘下来扔在了里头。
那块玉佩成色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小厮笑的脸都开花了急忙谢赏。
等人离开后傅鸿煊阴阳怪气道,“臣这龙屁之术较之司礼监谢大人如何?臣也想做个独揽朝纲,操弄权术的鼎臣。 ”
傅玉宁惊讶过后又为难,“你要是做了太监,那我大哥岂不就剩一个儿子了?不对,是一个半儿子!”
傅鸿煊又羞又怒,脸红到耳根,要不是看在小皇帝将谢谌澜查到迷幻粉一事告诉他,以及傅鸿济在宫中被养胖了一大圈,他早就带着自己的配剑扬长而去!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楼下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不过眨眼功夫,一群身着薄甲手持寒光佩剑的甲衣卫们蜂拥而至。
“都不许动!奉旨查案,违命者杀!”
为首的副卫长带着一队人马冲进来挨个检查,剩下一队人马左右分开将楼下所有人隔开分成两拨,使中间空出一条甬道。
只见一身着艳丽绯袍,身姿颀长,挺拔如谪仙般气度清冷的男子从外头走进来。
──是谢谌澜。
他的后头簇簇拥拥,跟着锦衣卫卫长与心腹刘僖。
原本躁乱惊慌的人群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纷纷噤了声。
整座茶楼静可闻针落。
他手中把着一串白色的勨牙佛珠,随意的捻,“徐记才,你要是再不出来,本司就把你妻儿的肉剁下来喂狗!”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将一对衣衫褴褛污垢满身的男女押了上来。
他们带着厚重的脚链和手链,每被拖拽一步都会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深红的血污糊在衣衫上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那妇人被扔在地上惊恐尖叫,“救命!你快出来救救我们啊!”
旁边的男子则紧闭双目昏迷过去,生死不知。
几条恶狗目露凶光流着口水,在他们身边徘徊,牵它们的主人将绳索放松,它们便奋力上前开始舔舐昏迷男子的伤口。
妇人又是一声尖叫。
茶楼中众人也纷纷被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
谢司礼监大人的名号,整个云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道他是活阎王再世,折磨人的手段非常人所能想象。
今日一见,比传闻中更甚。
“阉贼,你莫要张狂!你弄权枉法,残害百姓,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徐记才红着眼睛从人群中站出来,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嘴押上前。
谢谌澜勾唇荡开一抹笑意,轻声道:“找到你了。”
他的语气并不重,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犹如恶鬼低语,听的人汗毛竖起,脊背发凉。
“舌头不想要便割下来,让他自己吃了吧!”
他嫌恶看一眼,开始查阅从徐记才身上搜出来的信件。
此人乃兵部尚书刘玉林的爪牙,他们与靖王沆瀣一气,这些年为了搜刮钱财给靖王招兵买马,净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
比如:贪污军饷,让边疆将士挨饿受冻,诱\/拐良家妇女、幼\/女将她们卖入烟花之地,就连他的妻儿也不是什么好货,他的妻子是运作此事的老鸨,儿子则负责诱骗和经营,不计其数的清白的女子以及女孩都折在他们手中。
徐记才的惨叫传出,他吞了自己的舌头满口鲜血“啊啊”的说不出话来。
谢谌澜冷笑将信收起来。
他允许靖王发展自己的势力,但不能太成气候。
尘埃落定后,锦衣卫押着几人离开此地。
一束极具野性的目光却停留下来,顺着茶楼一点点搜刮,最后定格在二楼雅间。
隔着一扇窗,傅玉宁吓得脸色惨白。
他生活在和平年代,吃得饱穿得暖,生活幸福又美满,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
以往这种都只在电影电视剧中看到过,但真正身临其境时,才知道自己有多恐惧。
傅鸿煊阴阳怪气的惊讶:“司礼监乃陛下近臣,陛下怎会不知他手段?”他倒还好,他自幼舞刀弄枪,虽然谈不上见惯,但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傅玉宁拒绝发言。
经此一事清风楼中客人散了大半,大家哪里还有心思再喝茶听曲儿。
为给雅间们的客人赔罪,他们招了姑娘们来唱曲儿陪酒。
“哎呦,官人呐,奴家来了……”
四个姑娘一个拿着琵琶一个带着琴,还有两人端着酒壶,她们看到傅鸿煊与傅玉宁时明显一怔。
容貌绝品,身着华服,举止谈吐不凡,想必这就是谢大人交待要好生招待的“大鱼”。
她们娇笑一声更加热情的扑上来。
两人对此毫不知情,傅玉宁想躲来着,但没躲得开。
有一个扑上前来紧紧贴住他,他稍有动作便会触碰到对方胸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正发呆的功夫,被灌了一杯酒。
那女子咯咯娇笑,“哎呀,官人怎得这就害羞了?”
红袖挥舞香风阵阵,傅鸿煊自然知道这香的其中古怪,他握住佩剑猛然起身,还未来得及阻止,门被一脚踹开。
众人一惊朝门外看去,那劝酒女子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刚在一楼割完人舌的谢谌澜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